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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苏秦说齐闵王》的原文打印版、对照翻译及详解(战国策)-ag凯发国际

《苏秦说齐闵王》由战国策创作

原文:

苏秦说齐闵王

先秦-战国策

  苏秦说齐闵王曰:“臣闻用兵而喜先天下者忧,约结而喜主怨者孤。夫后起者藉也,而远怨者时也。是以圣人从事,必藉于权而务兴于时。夫权藉者,万物之率也;而时势者,百事之长也。故无权藉,倍时势,而能事成者寡矣。
  “今虽干将、莫邪,非得人力,则不能割刿矣。坚箭利金,不得弦机之利,则不能远杀矣。矢非不銛,而剑非不利也,何则?权藉不在焉。何以知其然也?昔者赵氏袭卫,车舍人不休传,卫国城割平,卫八门土而二门堕矣,此亡国之形也。卫君跣行,告迎于魏。魏王身被甲底剑,挑赵索战。邯郸之中鹜,河、山之间乱。卫得是藉也,亦收余甲而北面,残刚平,堕中牟之郭。卫非强于赵也,譬之卫矢而魏弦机也,藉力魏而有河东之地。赵氏惧,楚人救赵而伐魏,战于州西,出梁门,军舍林中,马饮于大河。赵得是藉也,亦袭魏之河北,烧棘沟,坠黄城。故刚平之残也,中牟之堕也,黄城之坠也,棘沟之烧也,此皆非赵、魏之欲也。然二国劝行之者,何也?卫明于时权之藉也。今世之为国者不然矣。兵弱而好敌强,国罢而好众怨,事败而好鞠之,兵弱而憎下人也,地狭而好敌大,事败而好长诈。行此六者而求伯,则远矣。
  “臣闻善为国者,顺民之意,而料兵之能,然后从于天下。故约不为人主怨,伐不为人挫强。如此,则兵不费,权不轻,地可广,欲可成也。昔者,齐之与韩、魏伐秦、楚也,战非甚疾也,分地又非多韩、魏也,然而天下独归咎于齐者,何也?以其为韩、魏主怨也。且天下遍用兵矣,齐、燕战,而赵氏兼中山,秦、楚战韩、魏不休,而宋、越专用其兵。此十国者,皆以相敌为意,而独举心于齐者,何也?约而好主怨,伐而好挫强也。
  “且夫强大之祸,常以王人为意也;夫弱小之殃,常以谋人为利也。是以大国危,小国灭也。大国之计,莫若后起而重伐不义。夫后起之籍与多而兵劲,则事以众强适罢寡也,兵必立也。事不塞天下之心,则利必附矣。大国行此,则名号不攘而至,伯王不为而立矣。小国之情,莫如仅静而寡信诸侯。仅静,则四邻不反;寡信诸侯,则天下不卖,外不卖,内不反,则槟祸朽腐而不用,币帛矫蠹而不服矣。小国道此,则不祠而福矣,不贷而见足矣。故曰:祖仁者王,立义者伯,用兵穷者亡。何以知其然也?昔吴王夫差以强大为天下先,强袭郢而栖越,身从诸侯之君,而卒身死国亡,为天下戮者,何也?此夫差平居而谋王,强大而喜先天下之祸也。昔者莱、莒好谋,陈、蔡好诈,莒恃越而灭,蔡恃晋而亡,此皆内长诈,外信诸侯之殃也。由此观之,则强弱大小之祸,可见于前事矣。
  “语曰:‘麒骥之衰也,驽马先之;孟贲之倦也,女子胜之。’夫驽马、女子,筋骨力劲,非贤於麒骥、孟贲也。何则?后起之藉也。今天下之相与也不并灭,有而案兵而后起,寄怨而诛不直,微用兵而寄于义,则亡天下可跼足而须也。明于诸侯之故,察于地形之理者,不约亲,不相质而固,不趋而疾,众事而不反,交割而不相憎,惧强而加以亲。何则?形同忧而兵趋利也。何以知其然也?昔者齐、燕战于桓之曲,燕不胜,十万之众尽。胡人袭燕楼烦数县,取其牛马。夫胡之与齐非素亲也,而用兵又非约质而谋燕也,然而甚于相趋者,何也?何则形同忧而兵趋利也。由此观之,约于同形则利长,后起则诸侯可趋役也。
  “故明主察相,诚欲以伯王也为志,则战攻非所先。战者,国之残也,而都县之费也。残费已先,而能从诸侯者寡矣。彼战者之为残也,士闻战则输私财而富军市,输饮食而待死士,令折辕而炊之,杀牛而觞士,则是路君之道也。中人祷视,君翳酿,通都小县置社,有市之邑莫不止事而奉王,则此虚中之计也。夫战之明日,尸死扶伤,虽若有功也,军出费,中哭泣,则伤主心矣。死者破家而葬,夷伤者空财而共药,完者内酺而华乐,故其费与死伤者钧。故民之所费也,十年之田而不偿也。军之所出,矛戟折,鐶弦绝,伤弩,破车,罢马,亡矢之大半。甲兵之具,官之所私出也,士大夫之所匿,厮养士之所窃,十年之田而不偿也。天下有此再费者,而能从诸侯寡矣。攻城之费,百姓理襜蔽,举冲橹,家杂总,身窟穴,中罢于刀金。而士困于土功,将不释甲,期数而能拔城者为亟耳。上倦于教,士断于兵,故三下城而能胜敌者寡矣。故曰:彼战攻者,非所先也。何以知其然也?昔智伯瑶攻范、中行氏,杀其君,灭其国,又西围晋阳,吞兼二国,而忧一主,此用兵之盛也。然而智伯卒身死国亡,为天下笑者,何谓也?兵先战攻,而灭二子患也。日者,中山悉起而迎燕、赵,南战于长子,败赵氏;北战于中山,克燕军,杀其将。夫中山千乘之国也,而敌万乘之国二,再战北胜,此用兵之上节也。然而国遂亡,君臣于齐者,何也?不啬于战攻之患也。由此观之,战攻之败,可见于前事。
  “今世之所谓善用兵者,终战比胜,而守不可拔,天下称为善,一国得而保之,则非国之利也。臣闻战大胜者,其士多死而兵益弱;守而不可拔者,其百姓罢而城郭露。夫士死于外,民残于内,而城郭露于境,则非王之乐也。今夫鹄的非咎罪于人也,便弓引弩而射之,中者则善,不中则愧,少长贵贱,则同心于贯之者,何也?恶其示人以难也。今穷战比胜,而守必不拔,则是非徒示人以难也,又且害人者也,然则天下仇之必矣。夫罢士露国,而多与天下为仇,则明君不居也;素用强兵而弱之,则察相不事。彼明君察相者,则五兵不动而诸侯从,辞让而重赂至矣。故明君之攻战也,甲兵不出于军而敌国胜,冲橹不施而边城降,士民不知而王业至矣。彼明君之从事也,用财少,旷日远而为利长者。故曰:兵后起则诸侯可趋役也。
  “臣之所闻,攻战之道非师者,虽有百万之军,比之堂上;虽有阖闾、吴起之将,禽之户内;千丈之城,拔之尊俎之间;百尺之冲,折之衽席之上。故钟鼓竽瑟之音不绝,地可广而欲可成;和乐倡优侏儒之笑不之,诸侯可同日而致也。故名配天地不为尊,利制海内不为厚。故夫善为王业者,在劳天下而自佚,乱天下而自安,诸侯无成谋,则其国无宿忧也。何以知其然?佚治在我,劳乱在天下,则王之道也。锐兵来则拒之,患至则趋之,使诸侯无成谋,则其国无宿忧矣。何以知其然矣?昔者魏王拥土千里,带甲三十六万,其强而拔邯郸,西围定阳,又从十二诸侯朝天子,以西谋秦。秦王恐之,寝不安席,食不甘昧,令于境内,尽堞中为战具,竟为守备,为死士置将,以待魏氏。卫鞅谋于秦王曰:‘夫魏氏其功大,而令行于天下,有十二诸侯而朝天子,其与必众。故以一秦而敌大魏,恐不如。王何不使臣见魏王,则臣请必北魏矣。’秦王许诺。卫鞅见魏王曰:‘大王之功大矣,令行于天下矣。今大王之所从十二诸侯,非宋、卫也,则邹、鲁、陈、蔡,此固大王之所以鞭箠使也,不足以王天下。大王不若北取燕,东伐齐,则赵必从矣;西取秦,南伐楚,则韩必从矣。大王有伐齐、楚心,而从天下之志,则王业见矣。大王不如先行王服,然后图齐、楚。’魏王说于卫鞅之言也,故身广公宫,制丹衣柱,建九斿,从七星之旟。此天子之位也,而魏王处之。于是齐、楚怒,诸侯奔齐,齐人伐魏,杀其太子,覆其十万之军。魏王大恐,跣行按兵于国,而东次于齐,然后天下乃舍之。当是时,秦王垂拱受河西之外,而不以德魏王。故曰卫鞅之始与秦王计也,谋约不下席,言于尊俎之间,谋成于堂上,而魏将以禽于齐矣;冲橹未施,而西河之外入于秦矣。此臣之所谓比之堂上,禽将户内,拔城于尊俎之间,折冲席上者也。”

说明:古文之家的工作重心是对古诗文进行校对并注音,我们所提供的译文、注释均来自互联网收集聚合,仅供参考,文章所涉及的字、词发音请以拼音版作为主要参考。
    对照翻译:

      苏秦说齐闵王曰:“
      苏秦游说齐闵王说:“
    臣闻用兵而喜先天下者忧,约结而喜主怨者孤。
    臣听说率先挑起战争的人必然后患无穷,而不顾招人忌恨,带头缔结盟约攻打他国的最终要陷于孤立境地。
    夫后起者藉也,而远怨者时也。
    如果后发制人就能有所凭借,顺应时势即可远离仇怨。
    是以圣人从事,必藉于权而务兴于时。
    因此圣贤做事,无不借势而为,顺天而动。
    夫权藉者,万物之率也;
    借助形势,有利于展开步骤;
    而时势者,百事之长也。
    倚重天时,则是成功的关键。
    故无权藉,倍时势,而能事成者寡矣。
    因此,不懂得借势顺天之理,能成就大事的机会实在微乎其微。
      “今虽干将、莫邪,非得人力,则不能割刿矣。
      譬如说,即使有干将、莫邪一类的宝剑,如果不施以人力,则不能破损毫发;
    坚箭利金,不得弦机之利,则不能远杀矣。
    而再坚硬的箭矢,如果不能借助弓弩,也不能杀伤远处的敌人。
    矢非不銛,而剑非不利也,何则?
    箭并不是不锐利,剑并不是钝而无力,那是什么缘故呢?
    权藉不在焉。
    只是由于少了借力之物。
    何以知其然也?
    为什么这样说呢?
    昔者赵氏袭卫,车舍人不休传,卫国城割平,卫八门土而二门堕矣,此亡国之形也。
    过去赵人袭卫,车不停歇,人不喘息,一下子包围了卫国都城,在刚平(卫地)筑土城加以控制,当时卫都八个城门皆被堵塞,两个城门被摧毁,亡国之祸迫在眉捷。
    卫君跣行,告迎于魏。
    卫国国君在形势紧急、间不容发的情况下,光着脚丫逃奔魏国求援。
    魏王身被甲底剑,挑赵索战。
    魏武候亲自披甲带剑,为卫国出头,向赵国挑战。
    邯郸之中鹜,河、山之间乱。
    邯郸大乱,黄河与太行山之间也不可收拾。
    卫得是藉也,亦收余甲而北面,残刚平,堕中牟之郭。
    卫国乘机重整旗鼓,北向攻赵,夺取了刚平,攻下了赵邑中牟的外城。
    卫非强于赵也,譬之卫矢而魏弦机也,藉力魏而有河东之地。
    卫国并非比赵国强大,只是有了魏国的支持,假如把卫比作箭,魏就好比机弩弓弦,从而借助魏国而占有河东之地。
    赵氏惧,楚人救赵而伐魏,战于州西,出梁门,军舍林中,马饮于大河。
    这时赵国非常恐惧,楚国就救赵而讨伐魏国,双方在州西这个地方大打一仗,楚国穿越魏都大梁城门,驻军林中而饮马黄河。
    赵得是藉也,亦袭魏之河北,烧棘沟,坠黄城。
    赵人得到楚国的援助,也去攻打魏国河北之地,纵火焚烧棘沟而夺取黄城。
    故刚平之残也,中牟之堕也,黄城之坠也,棘沟之烧也,此皆非赵、魏之欲也。
    毁刚平、破中牟、陷黄城、焚棘沟,这并非是赵国、魏国的本意。
    然二国劝行之者,何也?
    然而当初他们都那么卖劲的大干,而最后的结果却是这样呢?
    卫明于时权之藉也。
    这是因为卫国和赵国善于利用时机,明白攻占决胜,须依时借势。
    今世之为国者不然矣。
    如今执国施政的却不是这样。
    兵弱而好敌强,国罢而好众怨,事败而好鞠之,兵弱而憎下人也,地狭而好敌大,事败而好长诈。
    自己军队弱小却喜欢挑斗强敌,国家疲惫偏要触犯众怒,败局一定却仍然一意孤行,没有相当实力,却不能屈志以居下位,自己地狭人少,却与大国抗衡为敌,事情失败却不改诈伪之心。
    行此六者而求伯,则远矣。
    犯下六种错误还妄图建立霸业,其实离霸业是越来越远了。
      “臣闻善为国者,顺民之意,而料兵之能,然后从于天下。
      臣听说善于治理国家的君主,应该顺应民心,切实估计自己的兵力,然后才能联结诸侯实现自己的抱负。
    故约不为人主怨,伐不为人挫强。
    所以缔约时不以自己为主承担怨怒,作战时不替他人去抵抗强敌。
    如此,则兵不费,权不轻,地可广,欲可成也。
    这样就能保全自己的兵力以控制全局,而且可以实现拓展疆土的愿望。
    昔者,齐之与韩、魏伐秦、楚也,战非甚疾也,分地又非多韩、魏也,然而天下独归咎于齐者,何也?
    以前,齐王联结韩、魏两国讨伐秦、楚作战并非特别卖力,分得土地又不比韩、魏多,可是天下惟独将战争归咎于齐,为什么呢?
    以其为韩、魏主怨也。
    是因为齐国率先倡导讨伐秦、楚,触犯众怒。
    且天下遍用兵矣,齐、燕战,而赵氏兼中山,秦、楚战韩、魏不休,而宋、越专用其兵。
    再说那时天下正烽烟四起,齐燕争斗,又有赵国图谋中山,秦、楚与韩、魏不断交锋,而宋、越专事攻伐。
    此十国者,皆以相敌为意,而独举心于齐者,何也?
    这十个国家,勾心斗角,相互竞争,然而天下只埋怨齐国,这又是什么道理呢?
    约而好主怨,伐而好挫强也。
    因为在缔约时齐国喜欢站在领袖的位置,两军相交时喜欢攻打强敌的缘故。
      “且夫强大之祸,常以王人为意也;
      “再说强国招致祸患,往往是因为一心想凌驾在他国之上;
    夫弱小之殃,常以谋人为利也。
    而弱国遭受灾殃,往往是由于它想图谋别的国家来夺取好处。
    是以大国危,小国灭也。
    所以强国陷入危险,小国也要覆灭。
    大国之计,莫若后起而重伐不义。
    为大国考虑,不如后发制人,派大军来讨伐那些不讲道义的国家。
    夫后起之籍与多而兵劲,则事以众强适罢寡也,兵必立也。
    后发制人能有所倚仗,盟国众多,兵力强大,能够形成以人多势强的军队来对付疲弊衰弱军队的有利局面,战争必能取得胜利。
    事不塞天下之心,则利必附矣。
    做事情合乎公道,就能取得利益。
    大国行此,则名号不攘而至,伯王不为而立矣。
    强国凭借这来做事情,名声不必去争就能得到,霸业也能随之成就。
    小国之情,莫如仅静而寡信诸侯。
    至于小国,最好的策略则莫过于谨慎从事,不轻信诸侯。
    仅静,则四邻不反;
    小心谨慎,四邻之国就没有借口寻仇犯境;
    寡信诸侯,则天下不卖,外不卖,内不反,则槟祸朽腐而不用,币帛矫蠹而不服矣。
    不轻信,就不会被诸侯出卖,成为利益的牺牲品,在外不被出卖,在内没有争斗,就可远离祸患,有利于国内实力的积储和增长。
    小国道此,则不祠而福矣,不贷而见足矣。
    小国若能如此,那么不用祈祷就能享福,无须借贷自能富足。
    故曰:
    所以说:
    祖仁者王,立义者伯,用兵穷者亡。
    施行仁政可以称王,建树信义可以称霸,而穷兵黩武只会招致灭亡。
    何以知其然也?
    为什么这样说呢?
    昔吴王夫差以强大为天下先,强袭郢而栖越,身从诸侯之君,而卒身死国亡,为天下戮者,何也?
    过去吴王夫差倚仗国大兵强,率领诸侯四方征战,攻击楚国,占据越国,并对诸侯们发号施令,俨然君临天下,最后却落得身死国亡的下场,为天下所耻笑,为什么有这样的后果呢?
    此夫差平居而谋王,强大而喜先天下之祸也。
    原因在于夫差平时总是想成为天下之主,倚仗国力强盛率先挑起战争。
    昔者莱、莒好谋,陈、蔡好诈,莒恃越而灭,蔡恃晋而亡,此皆内长诈,外信诸侯之殃也。
    以前莱、莒两国喜欢施用阴谋,而陈、蔡两国则专行诈术,结果,莒国因倚仗越国而灭亡了,蔡国因倚仗晋国而灭亡了。
    由此观之,则强弱大小之祸,可见于前事矣。
    这些都是在内使用诈术,在外轻信诸侯招来的横祸,由此看来,国家无论强弱大小,都有各自的祸患,前车之鉴,在历史上都有印证。
      “语曰:“
      常言道:
    麒骥之衰也,驽马先之;
    千里马一旦衰老,跑不过劣马;
    孟贲之倦也,女子胜之。
    孟贲一旦力乏,打不过女子。’
    夫驽马、女子,筋骨力劲,非贤於麒骥、孟贲也。
    劣马、女子的筋骨劲力,远远比不上千里马和勇士孟贲。
    何则?
    但为何会出现这样的结果呢?
    后起之藉也。
    这是因为后发制人,我方就有所凭藉。
    今天下之相与也不并灭,有而案兵而后起,寄怨而诛不直,微用兵而寄于义,则亡天下可跼足而须也。
    如今,天下诸侯相互借重而相互牵制,并且对峙的时日还很长,如果哪个国家能够按兵不动,后发制人,同时善于转嫁仇怨,隐去用兵的真实意图,假正义之名以伐无道,那么兼并诸侯取得天下便能指日可待。
    明于诸侯之故,察于地形之理者,不约亲,不相质而固,不趋而疾,众事而不反,交割而不相憎,惧强而加以亲。
    掌握诸侯的国情,明了天下的地理形势,不结盟,不互相扣留人质,关系会更牢固,不急躁冒进,事情会进展的更为顺利,一起共事能坚守承诺,一起受害而不相互埋怨,彼此都强大了就越发亲近。
    何则?
    如何能做到这样呢?
    形同忧而兵趋利也。
    在于形势令他们忧患相同、利害一致。
    何以知其然也?
    有什么事实可作佐证呢?
    昔者齐、燕战于桓之曲,燕不胜,十万之众尽。
    早先,齐、燕两国在桓曲交战,燕兵败北,十万兵众匹马无归。
    胡人袭燕楼烦数县,取其牛马。
    胡人乘势袭击燕国楼烦等地,掳掠牛马。
    夫胡之与齐非素亲也,而用兵又非约质而谋燕也,然而甚于相趋者,何也?
    那胡人与齐国,非亲非故,又没有订立什么盟约,却竭力配合齐国,什么原因呢?
    何则形同忧而兵趋利也。
    就是因为他们忧患相同、利害相关呀!
    由此观之,约于同形则利长,后起则诸侯可趋役也。
    以此可见,联合形势相同的国家就可以最大程度地获取利益,后发制人可使诸侯归附并加以役使。
      “故明主察相,诚欲以伯王也为志,则战攻非所先。
      “所以英明的君主和有远见卓识的相国,如果致力于霸业,就不要把使用武力摆在首位。
    战者,国之残也,而都县之费也。
    战争既耗损国力,又扰乱百姓。
    残费已先,而能从诸侯者寡矣。
    国家的实力遭到损耗,便再也无力号令诸侯。
    彼战者之为残也,士闻战则输私财而富军市,输饮食而待死士,令折辕而炊之,杀牛而觞士,则是路君之道也。
    战争对国家的损耗是显而易见的,士人听说将有战事,就捐献财产,来充当军用物资,而商人就运送酒肉粮食来犒劳战士,长官让人拆下车辕当柴烧,杀牛设宴款待军兵,其实这些都是坑害百姓、危害国家的做法。
    中人祷视,君翳酿,通都小县置社,有市之邑莫不止事而奉王,则此虚中之计也。
    国人祈祷,君王设祭,大城小县都设有神庙,凡有市场的城邑都要停业为战争服役,其实这是损耗国家的做法。
    夫战之明日,尸死扶伤,虽若有功也,军出费,中哭泣,则伤主心矣。
    决战的沙场,尸横满地,哀鸿遍野,人们扶着受伤的将士,表面看来将士立功,国家取得了战争的胜利,但实际上,损耗大量的资财,国人悲惨的痛哭,足以令国君忧心如焚。
    死者破家而葬,夷伤者空财而共药,完者内酺而华乐,故其费与死伤者钧。
    阵亡将士的家属为安葬父兄而倾尽家财,负伤的将士也耗尽积储来治疗战争中受的伤,那些侥幸全身而回的军人,在家中大摆筵席以示庆贺,花费也很多。
    故民之所费也,十年之田而不偿也。
    所以战争使人民耗费的钱财,十年耕种所得的收获也难以抵偿。
    军之所出,矛戟折,鐶弦绝,伤弩,破车,罢马,亡矢之大半。
    军队出战,矛戟弓弩,车马刀矢,损失大半。
    甲兵之具,官之所私出也,士大夫之所匿,厮养士之所窃,十年之田而不偿也。
    再加上被人盗窃藏匿所造成的损失,也是十年耕种无法抵偿的。
    天下有此再费者,而能从诸侯寡矣。
    国家负担这两笔费用,已是精疲力竭,哪里还能对诸侯施以号令呢?
    攻城之费,百姓理襜蔽,举冲橹,家杂总,身窟穴,中罢于刀金。
    攻城拔地的时候,百姓作为后方支援,替士兵缝补破烂的战衣,运输攻城的器械,处理家中杂事,挖掘地道,为徭役所累。
    而士困于土功,将不释甲,期数而能拔城者为亟耳。
    将军顾不上士兵劳累,日夜督战,数月能攻下城池就算很快了。
    上倦于教,士断于兵,故三下城而能胜敌者寡矣。
    将士疲弊,连下三城,相信再没有余力战胜敌人。
    故曰:
    所以说:
    彼战攻者,非所先也。
    明君贤相图谋天下,并不把使用武力放在第一位。
    何以知其然也?
    这在历史上是有先例的。
    昔智伯瑶攻范、中行氏,杀其君,灭其国,又西围晋阳,吞兼二国,而忧一主,此用兵之盛也。
    过去,智伯攻灭范氏、中行氏,接着又麾兵西向,围攻晋阳,吞并两国,杀了国君,又逼得赵襄子走投无路,军威可以说盛极一时。
    然而智伯卒身死国亡,为天下笑者,何谓也?
    然而后来智伯却落得身死国亡的下场,为天下人所耻笑,这是什么缘故呢?
    兵先战攻,而灭二子患也。
    是因为智伯挑起祸端,威胁到韩、魏两国君主的缘故。
    日者,中山悉起而迎燕、赵,南战于长子,败赵氏;
    过去中山国调动全国的军队,来迎击燕、赵两国的军队,在南方的长子大败赵国的军队。
    北战于中山,克燕军,杀其将。
    在国境内大败燕国的军队,并杀掉领兵的大将。
    夫中山千乘之国也,而敌万乘之国二,再战北胜,此用兵之上节也。
    中山国只是个千乘小国,与两个万乘大国同时为敌,连续取得两次决定性的胜利,成为用兵的典范。
    然而国遂亡,君臣于齐者,何也?
    然而这样的善战之国终究免不了灭亡的命运,导致国君逃往齐国做了臣子,原因是什么呢?
    不啬于战攻之患也。
    是因为它不考虑战争的祸患,接连不断地发动战争。
    由此观之,战攻之败,可见于前事。
    由此看来,战争的弊端在史书上的记载是很多的。
      “今世之所谓善用兵者,终战比胜,而守不可拔,天下称为善,一国得而保之,则非国之利也。
      “如今称得上善于用兵的人,屡战屡胜,攻则取,守则固,天下人给予高度颂扬,而举国上下莫不倚之若长城,其实这并非是国家的好事。
    臣闻战大胜者,其士多死而兵益弱;
    臣听说战争取得大捷,士卒伤亡惨重。
    守而不可拔者,其百姓罢而城郭露。
    百姓因防务而疲惫不堪,城郭也会损毁得面目全非。
    夫士死于外,民残于内,而城郭露于境,则非王之乐也。
    兵死于战,民疲于内,城郭破败,国君是不会高兴的。
    今夫鹄的非咎罪于人也,便弓引弩而射之,中者则善,不中则愧,少长贵贱,则同心于贯之者,何也?
    以箭靶为喻,它并没有与人结怨,可是人人都会以强弓硬弩对待它,射中的就高兴,没有射中的则会满面羞惭,不论老少尊卑,皆以一射为快,原因何在?
    恶其示人以难也。
    是人们厌恶让人看出自己不会射箭。
    今穷战比胜,而守必不拔,则是非徒示人以难也,又且害人者也,然则天下仇之必矣。
    现在有的国家屡战屡胜不可攻拔,这不仅仅是示人以难,同时还妨害到别国的利益,别国的敌视情绪也就更重了。
    夫罢士露国,而多与天下为仇,则明君不居也;
    像这样既劳累百姓、损耗国家,又成为众矢之的之事,圣明的国君是不会干的。
    素用强兵而弱之,则察相不事。
    有远见卓识的明君贤相也不会妄动刀兵,以致于损兵折将,大伤元气。
    彼明君察相者,则五兵不动而诸侯从,辞让而重赂至矣。
    明君贤相,总是力求不施攻伐而臣服诸侯,以谦恭辞让获得更多的财货土地。
    故明君之攻战也,甲兵不出于军而敌国胜,冲橹不施而边城降,士民不知而王业至矣。
    因为明君之于战事,不动刀兵就能战胜敌国,不用武力就可掠夺到土地,别人尚未察觉而王业就可完成。
    彼明君之从事也,用财少,旷日远而为利长者。
    明君之处事,不费财力,而以长期的策划取得永久的利益。
    故曰:
    所以可以这样说:
    兵后起则诸侯可趋役也。
    后发制人可令诸侯归附并加以驱使。
      “臣之所闻,攻战之道非师者,虽有百万之军,比之堂上;
      据臣所知,‘战争之道不在于士兵的多少’,即使有百万敌军,也能败之于朝堂之上帷幄之中;
    虽有阖闾、吴起之将,禽之户内;
    即使遭遇阖闾、吴起那样的将帅,也能通过室内的策划将其擒获;
    千丈之城,拔之尊俎之间;
    虽然有千丈深的城池,也可以在酒席之间摧毁它;
    百尺之冲,折之衽席之上。
    虽然有百尺高的战车,也可以在坐卧之时摧折它。
    故钟鼓竽瑟之音不绝,地可广而欲可成;
    所以,丝管之声在朝堂不绝于耳、和着优伶和侏儒欢笑歌舞之时。
    和乐倡优侏儒之笑不之,诸侯可同日而致也。
    国土已经扩张,诸侯已经前来臣服。
    故名配天地不为尊,利制海内不为厚。
    这样的君王,名号与天地相等不算高贵,政权控制海内也不算巨大。
    故夫善为王业者,在劳天下而自佚,乱天下而自安,诸侯无成谋,则其国无宿忧也。
    因此,善于开创基业的君王,在于能使诸侯劳顿而自己闲逸,使天下大乱而本国安宁。
    何以知其然?
    为何这样说?
    佚治在我,劳乱在天下,则王之道也。
    安逸与大治在我方,而劳顿与混乱在它国,这就是王霸之道。
    锐兵来则拒之,患至则趋之,使诸侯无成谋,则其国无宿忧矣。
    积蓄国力以待来敌,以消兵祸,那么他的国家没有隔夜之忧。
    何以知其然矣?
    有什么事实作佐证呢?
    昔者魏王拥土千里,带甲三十六万,其强而拔邯郸,西围定阳,又从十二诸侯朝天子,以西谋秦。
    过去魏惠王拥有领土上千里,甲士三十六万,倚仗自己实力强大,攻取邯郸,西围定阳,又邀集十二家诸侯朝拜周天子,为图谋秦国作种种准备。
    秦王恐之,寝不安席,食不甘昧,令于境内,尽堞中为战具,竟为守备,为死士置将,以待魏氏。
    秦孝公闻报,忧心忡忡,寝食难安,食不甘味,动员全国,修缮战守的器具,境内严加防守,同时招募死士,任命将领,以待来敌。
    卫鞅谋于秦王曰:“
    卫鞅向秦孝公献计说:“
    夫魏氏其功大,而令行于天下,有十二诸侯而朝天子,其与必众。
    魏王有匡扶周室之功,号令得以施行天下,既能邀集十二家诸侯朝见天子,从者甚众。
    故以一秦而敌大魏,恐不如。
    以区区一个秦国,恐怕还不能与之争锋竞胜。
    王何不使臣见魏王,则臣请必北魏矣。
    大王可否以臣为使去见魏王,臣有把握挫败魏国。’
    秦王许诺。’
    秦王答应了他的请求。
    卫鞅见魏王曰:“
    卫鞅往见惠王,大加称颂:“
    大王之功大矣,令行于天下矣。
    我听说大王劳苦功高而能号令天下。
    今大王之所从十二诸侯,非宋、卫也,则邹、鲁、陈、蔡,此固大王之所以鞭箠使也,不足以王天下。
    可如今大王率领的十二家诸侯,不是宋、卫,就是邹、鲁、陈、蔡,大王固然可以随意加以驱使,然而就凭这些力量还不足以称王天下。
    大王不若北取燕,东伐齐,则赵必从矣;
    大王不如向北联结燕人,东伐齐国,赵国自会服从;
    西取秦,南伐楚,则韩必从矣。
    再联合西方的秦国,南伐楚国,韩国自会望风而服。
    大王有伐齐、楚心,而从天下之志,则王业见矣。
    大王有讨伐齐、楚的心愿且行事合于道义,实现王业的日子便不远了。
    大王不如先行王服,然后图齐、楚。
    大王自可顺从天下之志,加天子衣冠,再图齐、楚。’
    魏王说于卫鞅之言也,故身广公宫,制丹衣柱,建九斿,从七星之旟。’
    惠王听了,十分高兴,便依天子体制,大建宫室,制作丹衣和九施、七星之旗。
    此天子之位也,而魏王处之。
    对惠王的妄自尊大、越礼不轨。
    于是齐、楚怒,诸侯奔齐,齐人伐魏,杀其太子,覆其十万之军。
    齐、楚两国君主大为激愤,而各路诸侯也都投到齐国伐楚的旗帜下面,齐人伐魏,杀掉了魏太子申,歼师十万。
    魏王大恐,跣行按兵于国,而东次于齐,然后天下乃舍之。
    惠王震恐,急忙下令收兵,又向东臣服于齐,诸侯们这才停止武力制裁。
    当是时,秦王垂拱受河西之外,而不以德魏王。
    在那个时候,秦孝公乘机取得魏国的河西地区,而且对惠王毫无感激之情。
    故曰卫鞅之始与秦王计也,谋约不下席,言于尊俎之间,谋成于堂上,而魏将以禽于齐矣;
    所以卫鞅当初与孝公商议对策的时候,谋约于座席之上,策划于酒席之间,定计于高堂之上,而魏国大将庞涓已为齐所擒。
    冲橹未施,而西河之外入于秦矣。
    刀兵不动已收西河以外的地方。
    此臣之所谓比之堂上,禽将户内,拔城于尊俎之间,折冲席上者也。”
    这就是臣所讲的‘败敌于厅堂之上,擒获敌将于帷幄之中,在酒宴上攻下敌城,在枕席上折断敌人兵车。

    注释:

    〔中牟〕中牟古都邑名。《论语·阳货》载佛肸为中牟宰;战国赵献侯元年(公元前423年)自耿(今山西河津市南)迁都中牟,皆即此。故址传说不一,张守节《正义》:“相州荡阴县西五十八里,有牟山,盖中牟邑在此山侧也。”其说较近,在今河南鹤壁市西。《大辞海》
    〔中牟〕中牟古都邑名。《论语·阳货》载佛肸为中牟宰;战国赵献侯元年(公元前423年)自耿(今山西河津市南)迁都中牟,皆即此。故址传说不一,张守节《正义》:“相州荡阴县西五十八里,有牟山,盖中牟邑在此山侧也。”其说较近,在今河南鹤壁市西。《大辞海》
    〔卫鞅〕(别名)见商君。《古代名人字号辞典》
    〔九斿〕九斿 星官名。亦作“九游”。在毕宿内,共九星,一星在金牛座内;七星在波江座内,即波江座μ、ω、63号、s、60号、58号、54号星;一星在天兔座内,即天兔座1号星。《史记·天官书》:“三曰九游。”张守节正义:“九游九星,在玉井西南”。《大辞海》
    〔谋约〕1:犹谋议,筹划。2:盟约。◎《后汉书·冯异传》:〔引〕“初,轶与光武首结谋约,加相亲爱。”《汉语大词典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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战国策(先秦)

《战国策》是一部国别体史学著作,又称《国策》。书中记载了西周、东周及秦、齐、楚、赵、魏、韩、燕、宋、卫、中山各国之事。记事年代起于战国初年,止于秦灭六国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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