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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世说新语·排调第二十五》的原文打印版、对照翻译(刘义庆)-ag凯发国际

《世说新语·排调第二十五》由刘义庆创作

原文:

世说新语·排调第二十五

南北朝-刘义庆

  诸葛瑾为豫州,遣别驾到台,语云:“小儿知谈,卿可与语。”连往诣恪,恪不与相见。后于张辅吴坐中相遇,别驾唤恪:“咄咄郎君。”恪因嘲之曰:“豫州乱矣,何咄咄之有?”答曰:“君明臣贤,未闻其乱。”恪曰:“昔唐尧在上,四凶在下。”答曰:“非唯四凶,亦有丹朱。”于是一坐大笑。
  晋文帝与二陈共车,过唤钟会同载,即驶车委去。比出,已远。既至,因嘲之曰:“与人期行,何以迟迟?望卿遥遥不至。”会答曰:“矫然懿实,何必同群?”帝复问会:“皋繇何如人?”答曰:“上不及尧舜,下不逮周孔,亦一时之懿士。”
  钟毓为黄门郎,有机警,在景王坐燕饮。时陈群子玄伯武周子元夏同在坐,共嘲毓。景王曰:“皋繇何如人?”对曰:“古之懿士。”顾谓玄伯元夏曰:“君子周而不比,群而不党。”
  嵇阮山刘在竹林酣饮,王戎后往。步兵曰:“俗物已复来败人意!”王笑曰:“卿辈意,亦复可败邪?”
  晋武帝问孙皓:“闻南人好作尔汝歌,颇能为不?”皓正饮酒,因举觞劝帝而言曰:“昔与汝为邻,今与汝为臣。上汝一杯酒,令汝寿万春。”帝悔之。
  孙子荆年少时欲隐,语王武子“当枕石漱流”,误曰“漱石枕流”。王曰:“流可枕,石可漱乎?”孙曰:“所以枕流,欲洗其耳;所以漱石,欲砺其齿。”
  头责秦子羽云:“子曾不如太原温颙颍川荀宇范阳张华士卿刘许义阳邹湛河南郑诩。此数子者,或謇吃无宫商,或尪陋希言语,或淹伊多姿态,或讙哗少智谞,或口如含胶饴,或头如巾虀杵。而犹以文采可观,意思详序,攀龙附凤,并登天府。”
  王浑与妇钟氏共坐,见武子从庭过,浑欣然谓妇曰:“生儿如此,足慰人意。”妇笑曰:“若使新妇得配参军,生儿故可不啻如此!”
  荀鸣鹤陆士龙二人未相识,俱会张茂先坐。张令共语。以其并有大才,可勿作常语。陆举手曰:“云闲陆士龙。”荀答曰:“日下荀鸣鹤。”陆曰:“既开青云睹白雉,何不张尔弓,布尔矢?”荀答曰:“本谓云龙骙骙,定是山鹿野麋。兽弱弩强,是以发迟。”张乃抚掌大笑。
  陆太尉诣王丞相,王公食以酪。陆还遂病。明日与王笺云:“昨食酪小过,通夜委顿。民虽吴人,几为伧鬼。”
  元帝皇子生,普赐群臣。殷洪乔谢曰:“皇子诞育,普天同庆。臣无勋焉,而猥颁厚赉。”中宗笑曰:“此事岂可使卿有勋邪?”
  诸葛令王丞相共争姓族先后,王曰:“何不言葛王,而云王葛?”令曰:“譬言驴马,不言马驴,驴宁胜马邪?”
  刘真长始见王丞相,时盛暑之月,丞相以腹熨弹棋局,曰:“何乃渹?”刘既出,人问:“见王公云何?”刘曰:“未见他异,唯闻作吴语耳!”
  王公与朝士共饮酒,举琉璃碗谓伯仁曰:“此碗腹殊空,谓之宝器,何邪?”答曰:“此碗英英,诚为清彻,所以为宝耳!”
  谢幼舆谓周侯曰:“卿类社树,远望之,峨峨拂青天;就而视之,其根则群狐所托,下聚溷而已!”答曰:“枝条拂青天,不以为高;群狐乱其下,不以为浊;聚溷之秽,卿之所保,何足自称?”
  王长豫幼便和令,丞相爱恣甚笃。每共围棋,丞相欲举行,长豫按指不听。丞相笑曰:“讵得尔?相与似有瓜葛。”
  明帝问周伯仁:“真长何如人?”答曰:“故是千斤犗特。”王公笑其言。伯仁曰:“不如卷角牸,有盘辟之好。”
  王丞相枕周伯仁膝,指其腹曰:“卿此中何所有?”答曰:“此中空洞无物,然容卿辈数百人。”
  干宝向刘真长叙其搜神记,刘曰:“卿可谓鬼之董狐。”
  许文思往顾和许,顾先在帐中眠。许至,便径就床角枕共语。既而唤顾共行,顾乃命左右取枕上新衣,易己体上所著。许笑曰:“卿乃复有行来衣乎?”
  康僧渊目深而鼻高,王丞相每调之。僧渊曰:“鼻者面之山,目者面之渊。山不高则不灵,渊不深则不清。”
  何次道往瓦官寺礼拜甚勤。阮思旷语之曰:“卿志大宇宙,勇迈终古。”何曰:“卿今日何故忽见推?”阮曰:“我图数千户郡,尚不能得;卿迺图作佛,不亦大乎!”
  庾征西大举征胡,既成行,止镇襄阳。殷豫章与书,送一折角如意以调之。庾答书曰:“得所致,虽是败物,犹欲理而用之。”
  桓大司马乘雪欲猎,先过王刘诸人许。真长见其装束单急,问:“老贼欲持此何作?”桓曰:“我若不为此,卿辈亦那得坐谈?”
  褚季野问孙盛:“卿国史何当成?”孙云:“久应竟,在公无暇,故至今日。”褚曰:“古人‘述而不作’,何必在蚕室中?”
  谢公在东山,朝命屡降而不动。后出为桓宣武司马,将发新亭,朝士咸出瞻送。高灵时为中丞,亦往相祖。先时,多少饮酒,因倚如醉,戏曰:“卿屡违朝旨,高卧东山,诸人每相与言:‘安石不肯出,将如苍生何?’今亦苍生将如卿何?”谢笑而不答。
  初,谢安在东山居,布衣,时兄弟已有富贵者,翕集家门,倾动人物。刘夫人戏谓安曰:“大丈夫不当如此乎?”谢乃捉鼻曰:“但恐不免耳!”
  支道林因人就深公买印山,深公答曰:“未闻巢由买山而隐。”
  王刘每不重蔡公。二人尝诣蔡,语良久,乃问蔡曰:“公自言何如夷甫?”答曰:“身不如夷甫。”王刘相目而笑曰:“公何处不如?”答曰:“夷甫无君辈客!”
  张吴兴年八岁,亏齿,先达知其不常,故戏之曰:“君口中何为开狗窦?”张应声答曰:“正使君辈从此中出入!”
  郝隆七月七日出日中仰卧。人问其故?答曰:“我晒书。”
  谢公始有东山之志,后严命屡臻,势不获已,始就桓公司马。于时人有饷桓公药草,中有“远志”。公取以问谢:“此药又名‘小草’,何一物而有二称?”谢未即答。时郝隆在坐,应声答曰:“此甚易解:处则为远志,出则为小草。”谢甚有愧色。桓公目谢而笑曰:“郝参军此过乃不恶,亦极有会。”
  庾园客诣孙监,值行,见齐庄在外,尚幼,而有神意。庾试之曰:“孙安国何在?”即答曰:“庾稚恭家。”庾大笑曰:“诸孙大盛,有儿如此!”又答曰:“未若诸庾之翼翼。”还,语人曰:“我故胜,得重唤奴父名。”
  范玄平在简文坐,谈欲屈,引王长史曰:“卿助我。”王曰:“此非拔山力所能助!”
  郝隆为桓公南蛮参军,三月三日会,作诗。不能者,罚酒三升。隆初以不能受罚,既饮,揽笔便作一句云:“娵隅跃清池。”桓问:“娵隅是何物?”答曰:“蛮名鱼为娵隅。”桓公曰:“作诗何以作蛮语?”隆曰:“千里投公,始得蛮府参军,那得不作蛮语也?”
  袁羊尝诣刘恢,恢在内眠未起。袁因作诗调之曰:“角枕粲文茵,锦衾烂长筵。”刘尚晋明帝女,主见诗,不平曰:“袁羊,古之遗狂!”
  殷洪远答孙兴公诗云:“聊复放一曲。”刘真长笑其语拙,问曰:“君欲云那放?”殷曰:“(木翕)腊亦放,何必其枪铃邪?”
  桓公既废海西,立简文,侍中谢公见桓公拜。桓惊笑曰:“安石,卿何事至尔?”谢曰:“未有君拜于前,臣立于后!”
  郗重熙与谢公书,道:“王敬仁闻一年少怀问鼎。不知桓公德衰,为复后生可畏?”
  张苍梧是张凭之祖,尝语凭父曰:“我不如汝。”凭父未解所以。苍梧曰:“汝有佳儿。”凭时年数岁,歛手曰:“阿翁,讵宜以子戏父?”
  习凿齿孙兴公未相识,同在桓公坐。桓语孙“可与习参军共语。”孙云:“‘蠢尔蛮荆’,敢与大邦为讎?”习云:“‘薄伐猃狁’,至于太原。”
  桓豹奴是王丹阳外生,形似其舅,桓甚讳之。宣武云:“不恒相似,时似耳!恒似是形,时似是神。”桓逾不说。
  王子猷诣谢万,林公先在坐,瞻瞩甚高。王曰:“若林公须发并全,神情当复胜此不?”谢曰:“唇齿相须,不可以偏亡。须发何关于神明?”林公意甚恶。曰:“七尺之躯,今日委君二贤。”
  郗司空拜北府,王黄门诣郗门拜,云:“应变将略,非其所长。”骤咏之不已。郗仓谓嘉宾曰:“公今日拜,子猷言语殊不逊,深不可容!”嘉宾曰:“此是陈寿作诸葛评。人以汝家比武侯,复何所言?”
  王子猷诣谢公,谢曰:“云何七言诗?”子猷承问,答曰:“昂昂若千里之驹,泛泛若水中之凫。”
  王文度范荣期俱为简文所要。范年大而位小,王年小而位大。将前,更相推在前。既移久,王遂在范后。王因谓曰:“簸之扬之,糠秕在前。”范曰:“洮之汰之,沙砾在后。”
  刘遵祖少为殷中军所知,称之于庾公。庾公甚忻然,便取为佐。既见,坐之独榻上与语。刘尔日殊不称,庾小失望,遂名之为“羊公鹤”。昔羊叔子有鹤善舞,尝向客称之。客试使驱来,氃氋而不肯舞。故称比之。
  魏长齐雅有体量,而才学非所经。初宦当出,虞存嘲之曰:“与卿约法三章:谈者死,文笔者刑,商略抵罪。”魏怡然而笑,无忤于色。
  郗嘉宾书与袁虎,道戴安道谢居士云:“恒任之风,当有所弘耳。”以袁无恒,故以此激之。
  范启与郗嘉宾书曰:“子敬举体无饶纵,掇皮无余润。”郗答曰:“举体无余润,何如举体非真者?”范性矜假多烦,故嘲之。
  二郗奉道,二何奉佛,皆以财贿。谢中郎云:“二郗谄于道,二何佞于佛。”
  王文度在西州,与林法师讲,韩孙诸人并在坐。林公理每欲小屈,孙兴公曰:“法师今日如著弊絮在荆棘中,触地挂阂。”
  范荣期见郗超俗情不淡,戏之曰:“夷齐巢许,一诣垂名。何必劳神苦形,支策据梧邪?”郗未答。韩康伯曰:“何不使游刃皆虚?”
  简文在殿上行,右军与孙兴公在后。右军指简文语孙曰:“此啖名客!”简文顾曰:“天下自有利齿儿。”后王光禄作会稽,谢车骑出曲阿祖之。王孝伯罢秘书丞在坐,谢言及此事,因视孝伯曰:“王丞齿似不钝。”王曰:“不钝,颇亦验。”
  谢遏夏月尝仰卧,谢公清晨卒来,不暇著衣,跣出屋外,方蹑履问讯。公曰:“汝可谓前倨而后恭。”
  顾长康作殷荆州佐,请假还东。尔时例不给布颿,顾苦求之,乃得发。至破冢,遭风大败。作笺与殷云:“地名破冢,真破冢而出。行人安稳,布颿无恙。”
  符朗初过江,王咨议大好事,问中国人物及风土所生,终无极已。朗大患之。次复问奴婢贵贱,朗云:“谨厚有识,中者,乃至十万;无意为奴婢,问者,止数千耳。”
  东府客馆是版屋。谢景重诣太傅,时宾客满中,初不交言,直仰视云:“王乃复西戎其屋。”
  顾长康啖甘蔗,先食尾。问所以,云:“渐至佳境。”
  孝武属王珣求女婿,曰:“王敦桓温,磊砢之流,既不可复得,且小如意,亦好豫人家事,酷非所须。正如真长子敬比,最佳。”珣举谢混。后袁山松欲拟谢婚,王曰:“卿莫近禁脔。”
  桓南郡与殷荆州语次,因共作了语。顾恺之曰:“火烧平原无遗燎。”桓曰:“白布缠棺竖旒旐。”殷曰:“投鱼深渊放飞鸟。”次复作危语。桓曰:“矛头淅米剑头炊。”殷曰:“百岁老翁攀枯枝。”顾曰:“井上辘轳卧婴儿。”殷有一参军在坐,云:“盲人骑瞎马,夜半临深池。”殷曰:“咄咄逼人!”仲堪眇目故也。
  桓玄出射,有一刘参军与周参军朋赌,垂成,唯少一破。刘谓周曰:“卿此起不破,我当挞卿。”周曰:“何至受卿挞!”刘曰:“伯禽之贵,尚不免挞,而况于卿?”周殊无忤色。桓语庾伯鸾曰:刘参军宜停读书,周参军且勤学问。”
  桓南郡与道曜讲老子,王侍中为主簿在坐。桓曰:“王主簿,可顾名思义。”王未答,且大笑。桓曰:“王思道能作大家儿笑。”
  祖广行恒缩头。诣桓南郡,始下车,桓曰:“天甚晴朗,祖参军如从屋漏中来。”
  桓玄素轻桓崖,崖在京下有好桃,玄连就求之,遂不得佳者。玄与殷仲文书,以为嗤笑曰:“德之休明,肃慎贡其楛矢;如其不尔,篱壁闲物,亦不可得也。”

    对照翻译:

      诸葛瑾为豫州,遣别驾到台,语云:“
      诸葛瑾任豫州刺史的时候,派遣别驾入朝,并告诉他说:“
    小儿知谈,卿可与语。”
    我的儿子擅长说话,你可以和他谈论谈论。”
    连往诣恪,恪不与相见。
    别驾接连去拜访诸葛恪,诸葛恪都不和他见面。
    后于张辅吴坐中相遇,别驾唤恪:“
    后来在辅吴将军张昭家中作客时相遇,别驾招呼诸葛恪:“
    咄咄郎君。”
    哎呀呀,公子!”
    恪因嘲之曰:“
    诸葛恪于是嘲笑他说:“
    豫州乱矣,何咄咄之有?”
    豫州出乱子了吗,有什么好惊叹的?”
    答曰:“
    别驾回答说:“
    君明臣贤,未闻其乱。”
    君主圣明,臣子贤良,没有听说那里出了乱子。”
    恪曰:“
    诸葛恪说:“
    昔唐尧在上,四凶在下。”
    古时上面虽有唐尧,下面仍有四凶。”
    答曰:“
    别驾回答说:“
    非唯四凶,亦有丹朱。”
    不仅有四凶,也有唐尧的儿子丹朱。”
    于是一坐大笑。
    于是在座的人都大笑起来。
      晋文帝与二陈共车,过唤钟会同载,即驶车委去。
      晋文帝和陈赛陈泰一起乘车,当车子经过钟会家时,招呼钟会一同乘车,还没等他出来,就丢下他驾车离开了。
    比出,已远。
    等他出来,车子已经走远了。
    既至,因嘲之曰:“
    他赶到以后,晋文帝借机嘲笑他说:“
    与人期行,何以迟迟?
    和别人约定时间一起走,你为什么迟迟不出来?
    望卿遥遥不至。”
    大家盼着你,你却遥遥无期。”
    会答曰:“
    钟会回答说:“
    矫然懿实,何必同群?”
    懿德实才矫然出众的人,为什么一走要和大家合群!”
    帝复问会:“
    文帝又问钟会:“
    皋繇何如人?”
    皋繇是怎样一个人?”
    答曰:“
    钟会回答说:“
    上不及尧舜,下不逮周孔,亦一时之懿士。”
    比上不如尧舜,比下不如周公和孔子,但也是当时的懿德之士。”
      钟毓为黄门郎,有机警,在景王坐燕饮。
      钟毓任黄门侍郎,机灵敏锐,有一次陪侍景王宴饮。
    时陈群子玄伯武周子元夏同在坐,共嘲毓。
    当时陈群的儿子玄伯武周的儿子元夏一同在座,他们一起嘲笑钟毓。
    景王曰:“
    景王问:“
    皋繇何如人?”
    皋繇是怎样的一个人?”
    对曰:“
    钟毓回答说:“
    古之懿士。”
    是古代的懿德之士。”
    顾谓玄伯元夏曰:“
    又回过头对玄伯元夏说:“
    君子周而不比,群而不党。”
    君子周而不比,群而不党。”
      嵇阮山刘在竹林酣饮,王戎后往。
      嵇康阮籍山涛刘伶,在竹林中畅饮,王戎来到后。
    步兵曰:“
    阮籍说:“
    俗物已复来败人意!”
    俗人又来败坏我们的意兴了!”
    王笑曰:“
    王戎笑着说:“
    卿辈意,亦复可败邪?”
    你们的意兴也能败坏吗?”
      晋武帝问孙皓:“
      晋武帝问孙皓:“
    闻南人好作尔汝歌,颇能为不?”
    听说南方人喜欢作《尔汝歌》这样的诗,你可会作吗?”
    皓正饮酒,因举觞劝帝而言曰:“
    孙皓正在饮酒,于是举杯向武帝劝酒,并且作歌道:“
    昔与汝为邻,今与汝为臣。
    从前和你是近邻,现在给你做小臣。
    上汝一杯酒,令汝寿万春。”
    献给你一杯酒,祝你寿长享万春。”
    帝悔之。
    武帝为这件事很后悔。
      孙子荆年少时欲隐,语王武子“当枕石漱流”,误曰“漱石枕流”。
      孙子荆年轻的时候想要做个隐士,他本来要对王武子说“要枕石漱流”,却因为口误说成“漱石枕流”。
    王曰:“
    王武子说:“
    流可枕,石可漱乎?”
    流水可以枕,石头可以漱口吗?”
    孙曰:“
    孙子荆说:“
    所以枕流,欲洗其耳;
    枕流水是想要洗干净自己的耳朵。
    所以漱石,欲砺其齿。”
    漱石头是想要磨练自己的牙齿。”
      头责秦子羽云:“
      头谴责秦子羽说:“
    子曾不如太原温颙颍川荀宇范阳张华士卿刘许义阳邹湛河南郑诩。
    你竟比不上太原温颙,颖川荀宇,范阳张华,士卿刘许,义阳邹湛,河南郑诩。
    此数子者,或謇吃无宫商,或尪陋希言语,或淹伊多姿态,或讙哗少智谞,或口如含胶饴,或头如巾虀杵。
    这几个人,有的口吃,语不成调,有的瘦弱丑陋,寡言少语,有的矫揉造作,扭捏作态,有的吵吵嚷嚷,缺少智谋,有的口像含着胶质糖浆,有的头像包着头巾的棒槌。
    而犹以文采可观,意思详序,攀龙附凤,并登天府。”
    然而,他们还是因为文辞值得观赏,思想周备而有条理,很会趋炎附势,结果都能一齐入朝为官。”
      王浑与妇钟氏共坐,见武子从庭过,浑欣然谓妇曰:“
      王浑和妻子钟氏在一起坐着,看到儿子王济从庭前走过,王浑高兴地对妻子说:“
    生儿如此,足慰人意。”
    生个这样的儿子,足以让人心满意足了。”
    妇笑曰:“
    他的妻子笑着说:“
    若使新妇得配参军,生儿故可不啻如此!”
    如果我能嫁给你弟弟,生的儿子还不止这样。”
      荀鸣鹤陆士龙二人未相识,俱会张茂先坐。
      荀鸣鹤,陆士龙两人原来不相识,在张茂先家中作客时碰见了。
    张令共语。
    张茂先让他们一起谈一谈。
    以其并有大才,可勿作常语。
    而且因为他们都有很高的才学,让他们不要说平常的俗话。
    陆举手曰:“
    陆士龙拱手说:“
    云闲陆士龙。”
    我是云间陆士龙。”
    荀答曰:“
    荀鸣鹤回答说:“
    日下荀鸣鹤。”
    我是日下荀鸣鹤。”
    陆曰:“
    陆士龙说:“
    既开青云睹白雉,何不张尔弓,布尔矢?”
    已经拨开云彩现青天,看见了白雉,为什么不张开你的弓,搭上你的箭?”
    荀答曰:“
    荀鸣鹤回答说:“
    本谓云龙骙骙,定是山鹿野麋。
    我本来以为是威武的云龙,可原来是山野麋鹿;
    兽弱弩强,是以发迟。”
    兽弱而弓强,因此迟迟不敢放箭。”
    张乃抚掌大笑。
    张茂先于是拍手大笑。
      陆太尉诣王丞相,王公食以酪。
      太尉陆玩去拜访丞相王导,王导用乳酪招待他。
    陆还遂病。
    陆玩回家就病倒了。
    明日与王笺云:“
    第二天他给王导写信说:“
    昨食酪小过,通夜委顿。
    昨天吃奶酪吃得过量了,整夜精神不振,疲困不堪。
    民虽吴人,几为伧鬼。”
    我这吴人,几乎做了伧鬼。”
      元帝皇子生,普赐群臣。
      晋元帝皇子降生,赏赐朝臣。
    殷洪乔谢曰:“
    殷洪乔谢赏时说:“
    皇子诞育,普天同庆。
    皇子诞生,普天同庆。
    臣无勋焉,而猥颁厚赉。”
    臣下没有功劳,却承蒙陛下颁赐这么厚重的礼物。”
    中宗笑曰:“
    元帝笑着说:“
    此事岂可使卿有勋邪?”
    这事怎么能让你有功劳呢!”
      诸葛令王丞相共争姓族先后,王曰:“
      尚书令诸葛恢和丞相王导两人一起争论他们的家族应当谁先谁后,王导说:“
    何不言葛王,而云王葛?”
    为什么不说葛王,而说王葛?”
    令曰:“
    诸葛恢说:“
    譬言驴马,不言马驴,驴宁胜马邪?”
    譬如说驴马,不说马驴,驴难道胜过马吗!”
      刘真长始见王丞相,时盛暑之月,丞相以腹熨弹棋局,曰:“
      刘真长初见丞相王导,当时是最热的月分,丞相把肚子贴在弹棋盘上,说:“
    何乃渹?”
    怎么这么凉啊!”
    刘既出,人问:“
    刘真长走了以后,有人问他:“
    见王公云何?”
    见到王导感觉怎么样?”
    刘曰:“
    刘真长说:“
    未见他异,唯闻作吴语耳!”
    没有见他其它什么特别的地方,只是听他讲吴语罢了。
      王公与朝士共饮酒,举琉璃碗谓伯仁曰:“
      王导和朝中同僚一道饮酒,他举起琉璃碗对周伯仁说:“
    此碗腹殊空,谓之宝器,何邪?”
    这个碗腹内空空,还称它是宝器,为什么呢?”
    答曰:“
    周伯仁回答说:“
    此碗英英,诚为清彻,所以为宝耳!”
    这个碗明亮发光晶莹澄澈,这就是成为宝器的原因啊。”
      谢幼舆谓周侯曰:“
      谢幼舆对武城侯周(岂页)说:“
    卿类社树,远望之,峨峨拂青天;
    你像社坛上的树,远远望去,高耸云霄;
    就而视之,其根则群狐所托,下聚溷而已!”
    走近去看,它的根部却是群狐聚居的地方,下面堆积看污秽的东西罢了。”
    答曰:“
    周回答说:“
    枝条拂青天,不以为高;
    树枝擦着青天,我不认为高;
    群狐乱其下,不以为浊;
    群狐在它根部捣乱,也不认为混乱。
    聚溷之秽,卿之所保,何足自称?”
    至于藏垢纳污这种丑恶的事,是你所占有的,哪里值得自夸呢!”
      王长豫幼便和令,丞相爱恣甚笃。
      王长豫小时候就很和善,丞相王导非常疼爱他。
    每共围棋,丞相欲举行,长豫按指不听。
    每次和他一起下围棋,王导要动子走棋,长豫却按着指头不让动。
    丞相笑曰:“
    王导笑着说:“
    讵得尔?
    你怎么能这样做。
    相与似有瓜葛。”
    我们相互间好像还有点关系吧!”
      明帝问周伯仁:“
      晋明帝问周伯仁:“
    真长何如人?”
    你觉得刘惔是怎么样的人?”
    答曰:“
    周伯仁回答说:“
    故是千斤犗特。”
    像是一头有千斤重的阉过的公牛。”
    王公笑其言。
    王导听会发笑。
    伯仁曰:“
    周伯仁说:“
    不如卷角牸,有盘辟之好。”
    当然比不上卷角老母牛,那真有盘旋进退的妙处。”
      王丞相枕周伯仁膝,指其腹曰:“
      丞相王导枕着周伯仁的膝,指着他的肚子说:“
    卿此中何所有?”
    你这里面有什么东西?”
    答曰:“
    周伯仁回答说:“
    此中空洞无物,然容卿辈数百人。”
    这里空空荡荡,没有东西,可是能容纳下几百个像你这样的人。”
      干宝向刘真长叙其搜神记,刘曰:“
      干宝向刘真长叙说他的《搜神记》,刘真长说:“
    卿可谓鬼之董狐。”
    你可以说是鬼神的董狐。”
      许文思往顾和许,顾先在帐中眠。
      许文思去顾和的府上,顾和先已在帐子里睡觉。
    许至,便径就床角枕共语。
    许文思来到,就径直上床靠着角枕跟顾和交谈。
    既而唤顾共行,顾乃命左右取枕上新衣,易己体上所著。
    不久又招呼顾和一道走,顾和便叫随从去拿衣架上的新衣,换下自己身上的衣服。
    许笑曰:“
    许文思笑着说:“
    卿乃复有行来衣乎?”
    你竟然还有出门穿的衣服吗?”
      康僧渊目深而鼻高,王丞相每调之。
      康僧渊眼睛深陷而鼻梁隆起,丞相王导经常取笑他。
    僧渊曰:“
    僧渊答道:“
    鼻者面之山,目者面之渊。
    鼻子是面部的山峰,眼睛是脸上的深潭。
    山不高则不灵,渊不深则不清。”
    山不高就不灵,水不深就不清。”
      何次道往瓦官寺礼拜甚勤。
      何次道经常去瓦官寺拜佛,非常虔诚。
    阮思旷语之曰:“
    阮思旷对他说:“
    卿志大宇宙,勇迈终古。”
    你的志向比宇宙还大,你的勇气超过了古人。”
    何曰:“
    何次道说:“
    卿今日何故忽见推?”
    你今天为什么忽然推重起我来?”
    阮曰:“
    阮思旷说:“
    我图数千户郡,尚不能得;
    我谋求几千户的小郡郡守之职,尚且得不到;
    卿迺图作佛,不亦大乎!”
    你却希图成佛,这个志向不也是很大吗?”
      庾征西大举征胡,既成行,止镇襄阳。
      征西将军庾翼大举征伐胡人,军队出发以后,停留在襄阳防守。
    殷豫章与书,送一折角如意以调之。
    豫章太守殷羡给他写信,并送他一个破损了一角的如意来戏弄他。
    庾答书曰:“
    庾翼回信说:“
    得所致,虽是败物,犹欲理而用之。”
    收到你送来的礼物,虽然是破损了的东西,我还是想修好它来用。”
      桓大司马乘雪欲猎,先过王刘诸人许。
      大司马桓温趁着下雪要去打猎,先去探望王仲祖刘真长等人。
    真长见其装束单急,问:“
    刘真长看见他的装束单薄紧窄,问道:“
    老贼欲持此何作?”
    老家伙穿着这身衣服要做什么?”
    桓曰:“
    桓温说:“
    我若不为此,卿辈亦那得坐谈?”
    我如果不穿这种衣服,你们这班人又哪能闲坐清谈?”
      褚季野问孙盛:“
      褚季野问孙盛:“
    卿国史何当成?”
    你写的国史什么时候完成?”
    孙云:“
    孙盛回答说:“
    久应竟,在公无暇,故至今日。”
    早就应该完成了,由于公务在身没有闲暇时间,所以拖到今天。”
    褚曰:“
    褚季野说:“
    古人‘述而不作’,何必在蚕室中?”
    古人只是‘传述前人之言,而不创作’,你为什么一定要在蚕室中才能完成呢!”
      谢公在东山,朝命屡降而不动。
      谢安在东山隐居,朝廷多次下令征召他出仕,都不应命。
    后出为桓宣武司马,将发新亭,朝士咸出瞻送。
    后来出任桓温的司马,将要从新亭出发,朝中官员都到来看望送行。
    高灵时为中丞,亦往相祖。
    高灵当时任中丞,也前去给他饯行。
    先时,多少饮酒,因倚如醉,戏曰:“
    在这之前,高灵已经多多少少喝了些酒,于是就借着这点酒像喝醉了一样,开玩笑说:“
    卿屡违朝旨,高卧东山,诸人每相与言:
    你多次违抗朝廷的旨意,在东山高枕无忧地躺着,大家常常一起交谈说:
    ‘安石不肯出,将如苍生何?
    ‘安石不肯出来做官,对老百姓打算怎么办呢!’
    今亦苍生将如卿何?”’
    现在百姓对你又打算怎么看呢?”
    谢笑而不答。
    谢安笑着不回答。
      初,谢安在东山居,布衣,时兄弟已有富贵者,翕集家门,倾动人物。
      当初,谢安在东山,处于平民地位,这时兄弟之中已经得到富贵的,都集中在他这一家门,倾倒了名士。
    刘夫人戏谓安曰:“
    谢安妻子刘夫人对谢安开玩笑说:“
    大丈夫不当如此乎?”
    大丈夫不该这样吗?”
    谢乃捉鼻曰:“
    谢安便摁着鼻子说:“
    但恐不免耳!”
    只怕避免不了呢。”
      支道林因人就深公买印山,深公答曰:“
      支道林托人向竺法深买帅山,竺法深回答说:“
    未闻巢由买山而隐。”
    没有听说巢父许由买座山来隐居。”
      王刘每不重蔡公。
      王濛刘真长常常不尊重蔡谟。
    二人尝诣蔡,语良久,乃问蔡曰:“
    两人曾经去看望蔡谟,谈了很久,竟问蔡谟说:“
    公自言何如夷甫?”
    您自己说说您比夷甫怎么样?”
    答曰:“
    蔡漠回答说:“
    身不如夷甫。”
    我不如夷甫。”
    王刘相目而笑曰:“
    王漾和刘真长相视而笑,又问:“
    公何处不如?”
    您什么地方不如?”
    答曰:“
    蔡谟回答说:“
    夷甫无君辈客!”
    夷甫没有你们这样的客人。”
      张吴兴年八岁,亏齿,先达知其不常,故戏之曰:“
      吴兴太守张玄之八岁那年,掉了牙,前辈贤达知道他不平凡,故意戏弄他说:“
    君口中何为开狗窦?”
    您嘴里为什么开狗洞?”
    张应声答曰:“
    张玄之应声回答说:“
    正使君辈从此中出入!”
    正是让你们这样的人从这里出入。”
      郝隆七月七日出日中仰卧。
      郝隆在七月七日那天到太阳地里脸朝上躺着。
    人问其故?
    有人问他干什么。
    答曰:“
    他回答说:“
    我晒书。”
    我晒书。”
      谢公始有东山之志,后严命屡臻,势不获已,始就桓公司马。
      谢安起初有隐居山林的意愿,后来官府征召的命令多次下达,势不得已,这才就任桓温属下的司马。
    于时人有饷桓公药草,中有“远志”。
    在这时,有人送给桓温草药,其中有远志。
    公取以问谢:“
    桓温拿来问谢安:“
    此药又名‘小草’,何一物而有二称?”
    这种药又叫小草,怎么一种东西却有两样名称呢?”
    谢未即答。
    谢安没有立即回答。
    时郝隆在坐,应声答曰:“
    当时郝隆在座,随声回答说:“
    此甚易解:
    这很容易解释。
    处则为远志,出则为小草。”
    不出就是远志,出来就是小草。”
    谢甚有愧色。
    谢安深感惭愧。
    桓公目谢而笑曰:“
    桓温看着谢安笑着说:“
    郝参军此过乃不恶,亦极有会。”
    郝参军这个失言却不算坏,话也说得极有意趣。”
      庾园客诣孙监,值行,见齐庄在外,尚幼,而有神意。
      庾园客去拜访秘书监孙盛,碰上孙盛外出,看见齐庄在外面,年纪还小,却有一股机灵气。
    庾试之曰:“
    庾园客就考验他一下,说:“
    孙安国何在?”
    孙安国在什么地方?”
    即答曰:“
    齐庄马上回答说:“
    庾稚恭家。”
    在庾稚恭家。”
    庾大笑曰:“
    庾园客大笑说:“
    诸孙大盛,有儿如此!”
    孙氏家族非常旺盛,有这样的儿子!”
    又答曰:“
    齐庄又回答说:“
    未若诸庾之翼翼。”
    不如庾氏家族那样洋洋翼翼。”
    还,语人曰:“
    齐庄回家告诉别人说:“
    我故胜,得重唤奴父名。”
    实是我胜了,我能够多叫一次那奴才的父亲的名字。”
      范玄平在简文坐,谈欲屈,引王长史曰:“
      范玄平在简文帝家作客,清谈就要理亏了,把左长史王濛拉过来说:“
    卿助我。”
    你帮帮我!”
    王曰:“
    王濛说:“
    此非拔山力所能助!”
    这不是拔山的力量所能帮助的。”
      郝隆为桓公南蛮参军,三月三日会,作诗。
      郝隆任桓温南蛮校尉府的参军,三月三日的聚会上,要求作诗。
    不能者,罚酒三升。
    不能作诗的,要罚喝三升酒。
    隆初以不能受罚,既饮,揽笔便作一句云:“
    郝隆开始因为作不出诗受罚,喝完酒,提起笔来便写了一句:“
    娵隅跃清池。”
    娵隅跃清池。”
    桓问:“
    桓温问:“
    娵隅是何物?”
    娵隅是什么?”
    答曰:“
    郝隆回答说:“
    蛮名鱼为娵隅。”
    南蛮称鱼为娵隅。”
    桓公曰:“
    桓温说:“
    作诗何以作蛮语?”
    作诗为什么用蛮语?”
    隆曰:“
    郝隆说:“
    千里投公,始得蛮府参军,那得不作蛮语也?”
    我从千里之外来投奔您,才得到南蛮校尉府的参军一职,哪能不说蛮语呢!”
      袁羊尝诣刘恢,恢在内眠未起。
      袁羊有一次去拜访刘惔,刘惔正在内室睡觉,还没有起床。
    袁因作诗调之曰:“
    袁羊于是作诗戏弄他说:“
    角枕粲文茵,锦衾烂长筵。”
    角枕粲文茵,锦衾烂长筵。”
    刘尚晋明帝女,主见诗,不平曰:“
    刘惔娶晋明帝女儿为妻,庐陵公主看见袁羊的诗愤愤不平,说:“
    袁羊,古之遗狂!”
    袁羊是古代狂徒的后代!”
      殷洪远答孙兴公诗云:“
      殷洪远答孙兴公的诗说:“
    聊复放一曲。”
    聊复放一曲。”
    刘真长笑其语拙,问曰:“
    刘真长笑话他用语拙劣,问道:“
    君欲云那放?”
    您想说怎么放?”
    殷曰:“
    殷洪远说:“
    (木翕)腊亦放,何必其枪铃邪?”
    鼓声也是放,为什么一定要放出金石声呢?”
      桓公既废海西,立简文,侍中谢公见桓公拜。
      桓温废黜海西公后,立简文帝,侍中谢安进见桓温,行了个大礼。
    桓惊笑曰:“
    桓温惊讶地笑道:“
    安石,卿何事至尔?”
    安石,你为什么这样呢?”
    谢曰:“
    谢安回答说:“
    未有君拜于前,臣立于后!”
    没有君先行礼,臣后站起来的道理。”
      郗重熙与谢公书,道:“
      郑重熙写信给谢安。
    王敬仁闻一年少怀问鼎。
    说起王敬仁听说一个年轻人图谋篡夺王位的事。
    不知桓公德衰,为复后生可畏?”
    不知是桓公德行衰微,还是后生可畏?
      张苍梧是张凭之祖,尝语凭父曰:“
      苍梧太守张镇是张凭的祖父,他曾经对张凭的父亲说:“
    我不如汝。”
    我比不上你。”
    凭父未解所以。
    张凭的父亲不懂得是什么原因。
    苍梧曰:“
    张镇说:“
    汝有佳儿。”
    你有个出色的儿子。”
    凭时年数岁,歛手曰:“
    当时张凭只有几岁,恭恭敬敬地拱手说:“
    阿翁,讵宜以子戏父?”
    爷爷,怎么可以拿儿子来开父亲的玩笑呢!”
      习凿齿孙兴公未相识,同在桓公坐。
      习凿齿和孙兴公还不认识,两人一起在桓温家作客。
    桓语孙“可与习参军共语。”
    桓温对孙兴公说,“该和习参军一起谈谈。”
    孙云:“
    孙兴公说:“
    ‘蠢尔蛮荆’,敢与大邦为讎?”
    你们荆蛮蠢蠢欲动,胆敢和大国做对头!”
    习云:“
    习凿齿说:“
    ‘薄伐猃狁’,至于太原。”
    讨伐猃犹,打到了太原。”
      桓豹奴是王丹阳外生,形似其舅,桓甚讳之。
      桓豹奴是丹阳尹王混的外甥,形貌像他的舅父,桓豹奴很忌讳这点。
    宣武云:“
    桓温说:“
    不恒相似,时似耳!
    不总像他,只不过有时像他罢了!
    恒似是形,时似是神。”
    经常和他相像的是外貌,有时像他的是神态。”
    桓逾不说。
    桓豹奴听了更加不高兴。
      王子猷诣谢万,林公先在坐,瞻瞩甚高。
      王子猷到谢万家去,支道林和尚早已在座,他眼光很高,瞧不起人。
    王曰:“
    王子猷说:“
    若林公须发并全,神情当复胜此不?”
    如果林公胡须头发都齐全,神态风度会比现在更强吗?”
    谢曰:“
    谢万说:“
    唇齿相须,不可以偏亡。
    嘴唇和牙齿是互相依存的,不可缺少一部分。
    须发何关于神明?”
    至于胡须头发和人的精神有什么关联呢!”
    林公意甚恶。
    支道林心里很不高兴。
    曰:“
    说:“
    七尺之躯,今日委君二贤。”
    我这堂堂七尺之躯,今天就交给你们二位贤达了。”
      郗司空拜北府,王黄门诣郗门拜,云:“
      司空郗愔就任北府长官,黄门侍郎王子猷登门祝贺,说:“
    应变将略,非其所长。”
    随机应变和用兵谋略两方面,并不是他的长处。”
    骤咏之不已。
    不停地反复朗诵着这两句。
    郗仓谓嘉宾曰:“
    郗仓对嘉宾说:“
    公今日拜,子猷言语殊不逊,深不可容!”
    父亲今天受任,子猷说话非常不谦恭,很不该宽容他!”
    嘉宾曰:“
    嘉宾说:“
    此是陈寿作诸葛评。
    这是陈寿给诸葛亮作的评语。
    人以汝家比武侯,复何所言?”
    人家把你父亲比作诸葛亮,你还说什么呢!”
      王子猷诣谢公,谢曰:“
      王子猷去拜访谢安,谢安问:“
    云何七言诗?”
    什么是七言诗?”
    子猷承问,答曰:“
    王子猷被问到,回答说:“
    昂昂若千里之驹,泛泛若水中之凫。”
    昂昂若千里之驹,泛泛若水中之凫。”
      王文度范荣期俱为简文所要。
      王文度和范荣期一起得到简文帝邀请。
    范年大而位小,王年小而位大。
    范荣期年纪大而职位低,王文度年纪小而职位高。
    将前,更相推在前。
    到了简文帝那里,将要进去的时候,两人轮番推让,要对方走在前面;
    既移久,王遂在范后。
    已经推让了很久,王文度终于走在范荣期的后面。
    王因谓曰:“
    王文度于是说:“
    簸之扬之,糠秕在前。”
    簸米扬米,秕子和糠在前面。”
    范曰:“
    范荣期说:“
    洮之汰之,沙砾在后。”
    淘米洗米,沙子和石子在后面。”
      刘遵祖少为殷中军所知,称之于庾公。
      刘遵祖年轻时为中军将军殷浩所赏识,殷浩向庾亮推荐他。
    庾公甚忻然,便取为佐。
    庾亮很高兴,就聘他来做僚属。
    既见,坐之独榻上与语。
    见面后,让他坐在独榻上和他交谈。
    刘尔日殊不称,庾小失望,遂名之为“羊公鹤”。
    刘遵祖那天说话,却和他的名望特别不相称,庾亮稍微有些失望,于是把他称为“羊公鹤”。
    昔羊叔子有鹤善舞,尝向客称之。
    从前羊叔子有只鹤善于舞蹈,羊叔子曾经向客人称赞这只鹤。
    客试使驱来,氃氋而不肯舞。
    客人试着叫人赶来,鹤却羽毛松松垮垮的,不肯舞蹈。
    故称比之。
    所以拿羊公鹤做比拟来称呼他。
      魏长齐雅有体量,而才学非所经。
      魏长齐很有气量,可是才学不是他所擅长的。
    初宦当出,虞存嘲之曰:“
    刚做官要赴任时,虞存嘲笑他说:“
    与卿约法三章:
    和你约法三章:
    谈者死,文笔者刑,商略抵罪。”
    高谈阔论的人处死,舞文弄墨的人判刑,品评人物就治罪。”
    魏怡然而笑,无忤于色。
    魏长齐和悦地笑了,没有一点抵触情绪。
      郗嘉宾书与袁虎,道戴安道谢居士云:“
      郗嘉宾写信给袁虎,转述戴安道,谢居士的话说:“
    恒任之风,当有所弘耳。”
    有恒心和负责这种作风,应当有所发扬啊。”
    以袁无恒,故以此激之。
    因为袁虎没有恒心,所以用这句话来激励他。
      范启与郗嘉宾书曰:“
      范启给郗嘉宾的信写道:“
    子敬举体无饶纵,掇皮无余润。”
    子敬全身干巴巴的,即使扒下他的皮,也没有一点丰满光泽。”
    郗答曰:“
    郗嘉宾说:“
    举体无余润,何如举体非真者?”
    全身干巴巴的比起全身都是假的,哪样好?”
    范性矜假多烦,故嘲之。
    范启本性矫揉造作,絮烦多事,所以嘲笑他。
      二郗奉道,二何奉佛,皆以财贿。
      郗愔和郗昙信奉天师道,何充和何准信奉佛教,都用了很多财物。
    谢中郎云:“
    西中郎将谢万说:“
    二郗谄于道,二何佞于佛。”
    二郗奉承道教,二何讨好佛教。”
      王文度在西州,与林法师讲,韩孙诸人并在坐。
      王文度在西州,和支道林法师一起讲论,韩康伯和孙兴公等人都在座。
    林公理每欲小屈,孙兴公曰:“
    支道林每逢道理要稍亏时,孙兴公就说:“
    法师今日如著弊絮在荆棘中,触地挂阂。”
    法师今天像穿着破棉衣走入荆棘中,到处牵扯着。”
      范荣期见郗超俗情不淡,戏之曰:“
      范荣期看到郗超世俗之情不淡,戏弄他说:“
    夷齐巢许,一诣垂名。
    伯夷叔齐巢父许由一举而留名后世。
    何必劳神苦形,支策据梧邪?”
    你为什么一定要劳损身心,像师旷惠子那样劳苦呢?”
    郗未答。
    郗超还没有回答。
    韩康伯曰:“
    韩康伯接着说:“
    何不使游刃皆虚?”
    为什么不让自己游刃有馀?”
      简文在殿上行,右军与孙兴公在后。
      简文帝在大殿上行走,右军将军王羲之和孙兴公在后面跟随。
    右军指简文语孙曰:“
    王羲之指着简文帝对孙兴公说:“
    此啖名客!”
    这是啖名客。”
    简文顾曰:“
    简文帝回头说:“
    天下自有利齿儿。”
    天下自有利齿儿。”
    后王光禄作会稽,谢车骑出曲阿祖之。
    后来光禄大夫王蕴出任会稽内史,车骑将军谢玄到曲阿设宴为他送行。
    王孝伯罢秘书丞在坐,谢言及此事,因视孝伯曰:“
    这时,免去秘书丞职务的王孝伯也在座,谢玄谈起这件事,顺便看着王孝伯说:“
    王丞齿似不钝。”
    王丞的牙齿好像不钝。”
    王曰:“
    王孝伯说:“
    不钝,颇亦验。”
    不钝,还相当灵验。”
      谢遏夏月尝仰卧,谢公清晨卒来,不暇著衣,跣出屋外,方蹑履问讯。
      谢遏在夏天的一个夜晚,脸朝上睡着,谢安清晨突然来到,谢遏来不及穿衣服,光着脚跑出屋外,这才穿鞋请安。
    公曰:“
    谢安说:“
    汝可谓前倨而后恭。”
    你可以说是‘前倨而后恭’。”
      顾长康作殷荆州佐,请假还东。
      顾恺之在荆州刺史殷仲堪手下做属吏,有一次请假回建康。
    尔时例不给布颿,顾苦求之,乃得发。
    当时公家按例是不提供布制船帆的,顾恺之苦苦恳求,才借得一领,顺利出发。
    至破冢,遭风大败。
    行到破冢时,遇到风浪,船帆破烂了。
    作笺与殷云:“
    于是写信给殷,说:“
    地名破冢,真破冢而出。
    地名叫‘破冢’,我真的破冢而出。
    行人安稳,布颿无恙。”
    好在行人安稳,布帆‘无恙’。”
      符朗初过江,王咨议大好事,问中国人物及风土所生,终无极已。
      苻朗刚过江到晋国,骠骑咨议王肃之非常好管闲事,问中原地区的人物和风土人情物产,问个没完没了。
    朗大患之。
    苻朗对他非常心烦。
    次复问奴婢贵贱,朗云:“
    然后又问奴婢价钱的高低,苻朗说:“
    谨厚有识,中者,乃至十万;
    谨慎忠厚有见识的,竟然可达十万钱;
    无意为奴婢,问者,止数千耳。”
    没有见识,只是提出奴婢问问的,不过几千钱罢了。”
      东府客馆是版屋。
      东府的宾馆,是用木板修建的房子。
    谢景重诣太傅,时宾客满中,初不交言,直仰视云:“
    谢景重去拜访太傅司马道子,当时宾客满座,他并没有和别人交谈,只是抬头望着房顶说:“
    王乃复西戎其屋。”
    王竟然住西戎的板屋了。”
      顾长康啖甘蔗,先食尾。
      顾长康吃甘蔗,都是从甘蔗的尾端吃起。
    问所以,云:“
    别人问他为什么,他说:“
    渐至佳境。”
    逐渐进入美妙的境界。”
      孝武属王珣求女婿,曰:“
      孝武帝司马曜请王珣帮忙留心访求一个好女婿,说:“
    王敦桓温,磊砢之流,既不可复得,且小如意,亦好豫人家事,酷非所须。
    王敦桓温,属于才能卓越一类的人,既不可能再找到,而且这种人稍为得意,也喜欢过问别人的家事,很不是我需要的人。
    正如真长子敬比,最佳。”
    只是像真长子敬一样的人最理想。”
    珣举谢混。
    王珣提出谢混。
    后袁山松欲拟谢婚,王曰:“
    后来袁山松打算把女儿嫁给谢混,王珣就对袁山松说:“
    卿莫近禁脔。”
    你不要靠近禁脔。”
      桓南郡与殷荆州语次,因共作了语。
      桓玄与殷仲堪在一起谈论时,趁机一同作“了语”。
    顾恺之曰:“
    顾恺之先说:“
    火烧平原无遗燎。”
    火烧平原无遗燎。”
    桓曰:“
    桓玄说:“
    白布缠棺竖旒旐。”
    白布缠棺竖旒旐。”
    殷曰:“
    殷仲堪说:“
    投鱼深渊放飞鸟。”
    投鱼深渊放飞鸟。”
    次复作危语。
    接着又作“危语”。
    桓曰:“
    桓玄说:“
    矛头淅米剑头炊。”
    矛头淅米剑头炊。”
    殷曰:“
    殷仲堪说:“
    百岁老翁攀枯枝。”
    百岁老翁攀枯枝。”
    顾曰:“
    顾恺之说:“
    井上辘轳卧婴儿。”
    井上辘轳卧婴儿。”
    殷有一参军在坐,云:“
    殷仲堪手下的一位参军也在座,他说:“
    盲人骑瞎马,夜半临深池。”
    盲人骑瞎马,夜半临深池。”
    殷曰:“
    殷仲堪听了说:“
    咄咄逼人!”
    哎呀,这话真是欺人太甚!”
    仲堪眇目故也。
    因为殷仲堪有一只眼睛瞎了。
      桓玄出射,有一刘参军与周参军朋赌,垂成,唯少一破。
      桓玄出外射箭,有一位刘参军和周参军合成一组赌射箭,快要成功了,只差射中一箭。
    刘谓周曰:“
    刘参军对周参军说:“
    卿此起不破,我当挞卿。”
    你这一箭不中,我该鞭打你。”
    周曰:“
    周参军说:“
    何至受卿挞!”
    哪至于受你的鞭打!”
    刘曰:“
    刘参军说:“
    伯禽之贵,尚不免挞,而况于卿?”
    伯禽那样显贵,还不免受到鞭打,何况你呢!”
    周殊无忤色。
    周参军一点不满的表情也没有。
    桓语庾伯鸾曰:
    桓玄对庾伯鸾说:“
    刘参军宜停读书,周参军且勤学问。”
    刘参军应该停止读书,周参军还要用功学习。”
      桓南郡与道曜讲老子,王侍中为主簿在坐。
      南郡公桓玄和道曜研讨《老子》,侍中王桢之当时任桓玄的主簿,也在座。
    桓曰:“
    桓玄说:“
    王主簿,可顾名思义。”
    王主簿可以从自己的名字想到道的含义。”
    王未答,且大笑。
    王桢之没有回答,而且放声大笑。
    桓曰:“
    桓玄说:“
    王思道能作大家儿笑。”
    王思道能发出大家儿的笑声。”
      祖广行恒缩头。
      祖广走路总是缩着脑袋。
    诣桓南郡,始下车,桓曰:“
    有一次他去拜访南郡公桓玄,刚一下车,桓玄说:“
    天甚晴朗,祖参军如从屋漏中来。”
    天气很晴朗,怎么祖参军像是从漏雨的房子里出来一样。”
      桓玄素轻桓崖,崖在京下有好桃,玄连就求之,遂不得佳者。
      桓玄一向看不起桓崖,桓崖在京都的家里有良种桃,桓玄接连去要种子,终究没有得到最好的。
    玄与殷仲文书,以为嗤笑曰:“
    桓玄写信给殷仲文,就这件事嘲笑自己说:“
    德之休明,肃慎贡其楛矢;
    如果道德美善光明,连肃慎这样的边远民族都会来进贡弓箭;
    如其不尔,篱壁闲物,亦不可得也。”
    如果不是这样,就连园中的桃子都得不到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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