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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世说新语·任诞第二十三》的原文打印版、对照翻译及详解(刘义庆)-ag凯发国际

《世说新语·任诞第二十三》由刘义庆创作

原文:

世说新语·任诞第二十三

南朝宋-刘义庆

  陈留阮籍,谯国嵇康,河内山涛,三人年皆相比,康年少亚之。预此契者:沛国刘伶,陈留阮咸,河内向秀,琅邪王戎。七人常集于竹林之下,肆意酣畅,故世谓“竹林七贤。”
  阮籍遭母丧,在晋文王坐进酒肉。司隶何曾亦在坐,曰:“明公方以孝治天下,而阮籍以重丧,显于公坐饮酒食肉,宜流之海外,以正风教。”文王曰:“嗣宗毁顿如此,君不能共忧之,何谓?且有疾而饮酒食肉,固丧礼也!”籍饮啖不辍,神色自若。
  刘伶病酒,渴甚,从妇求酒。妇捐酒毁器,涕泣谏曰:“君饮太过,非摄生之道,必宜断之!”伶曰:“甚善。我不能自禁,唯当祝鬼神,自誓断之耳!便可具酒肉。”妇曰:“敬闻命。”供酒肉于神前,请伶祝誓。伶跪而祝曰:“天生刘伶,以酒为名,一饮一斛,五斗解酲。妇人之言,慎不可听。”便引酒进肉,隗然已醉矣。
  刘公荣与人饮酒,杂秽非类,人或讥之。答曰:“胜公荣者,不可不与饮;不如公荣者,亦不可不与饮;是公荣辈者,又不可不与饮。”故终日共饮而醉。
  步兵校尉缺,厨中有贮酒数百斛,阮籍乃求为步兵校尉。
  刘伶恒纵酒放达,或脱衣裸形在屋中,人见讥之。伶曰:“我以天地为栋宇,屋室为(巾军)衣,诸君何为入我(巾军)中?”
  阮籍嫂尝还家,籍见与别。或讥之。籍曰:“礼岂为我辈设也?”
  阮公邻家妇有美色,当垆酤酒。阮与王安丰常从妇饮酒,阮醉,便眠其妇侧。夫始殊疑之,伺察,终无他意。
  阮籍当葬母,蒸一肥豚,饮酒二斗,然后临诀,直言“穷矣”!都得一号,因吐血,废顿良久。
  阮仲容步兵居道南,诸阮居道北。北阮皆富,南阮贫。七月七日,北阮盛晒衣,皆纱罗锦绮。仲容以竿挂大布犊鼻(巾军)于中庭。人或怪之,答曰:“未能免俗,聊复尔耳!”
  阮步兵丧母,裴令公往吊之。阮方醉,散发坐床,箕踞不哭。裴至,下席于地,哭吊喭毕,便去。或问裴:“凡吊,主人哭,客乃为礼。阮既不哭,君何为哭?”裴曰:“阮方外之人,故不崇礼制;我辈俗中人,故以仪轨自居。”时人叹为两得其中。
  诸阮皆能饮酒,仲容至宗人间共集,不复用常杯斟酌,以大瓮盛酒,围坐,相向大酌。时有群猪来饮,直接去上,便共饮之。
  阮浑长成,风气韵度似父,亦欲作达。步兵曰:“仲容已预之,卿不得复尔。”
  裴成公妇,王戎女。王戎晨往裴许,不通径前。裴从床南下,女从北下,相对作宾主,了无异色。
  阮仲容先幸姑家鲜卑婢。及居母丧,姑当远移,初云当留婢,既发,定将去。仲容借客驴箸重服自追之,累骑而返。曰:“人种不可失!”即遥集之母也。
  任恺既失权势,不复自检括。或谓和峤曰:“卿何以坐视元裒败而不救?”和曰:“元裒如北夏门,拉(手罗)自欲坏,非一木所能支。”
  刘道真少时,常渔草泽,善歌啸,闻者莫不留连。有一老妪,识其非常人,甚乐其歌啸,乃杀豚进之。道真食豚尽,了不谢。妪见不饱,又进一豚,食半余半,迺还之。后为吏部郎,妪儿为小令史,道真超用之。不知所由,问母;母告之。于是赍牛酒诣道真,道真曰:“去!去!无可复用相报。”
  阮宣子常步行,以百钱挂杖头,至酒店,便独酣畅。虽当世贵盛,不肯诣也。
  山季伦为荆州,时出酣畅。人为之歌曰:“山公时一醉,径造高阳池。日莫倒载归,茗艼无所知。复能乘骏马,倒箸白接篱。举手问葛强,何如并州儿?”高阳池在襄阳。强是其爱将,并州人也。
  张季鹰纵任不拘,时人号为江东步兵。或谓之曰:“卿乃可纵适一时,独不为身后名邪?”答曰:“使我有身后名,不如即时一杯酒!”
  毕茂世云:“一手持蟹螯,一手持酒杯,拍浮酒池中,便足了一生。”
  贺司空入洛赴命,为太孙舍人。经吴阊门,在船中弹琴。张季鹰本不相识,先在金阊亭,闻弦甚清,下船就贺,因共语。便大相知说。问贺:“卿欲何之?”贺曰:“入洛赴命,正尔进路。”张曰:“吾亦有事北京。”因路寄载,便与贺同发。初不告家,家追问迺知。
  祖车骑过江时,公私俭薄,无好服玩。王庾诸公共就祖,忽见裘袍重叠,珍饰盈列,诸公怪问之。祖曰:“昨夜复南塘一出。”祖于时恒自使健儿鼓行劫钞,在事之人,亦容而不问。
  鸿胪卿孔群好饮酒。王丞相语云:“卿何为问饮酒?不见酒家覆瓿布,日月糜烂?”群曰:“不尔,不见糟肉,乃更堪久。”群尝书与亲旧:“今年田得七百斛秫米,不了麴糱事。”
  有人讥周仆射:“与亲友言戏,秽杂无检节。”周曰:“吾若万里长江,何能不千里一曲。”
  温太真位未高时,屡与扬州淮中估客樗蒱,与辄不竞。尝一过,大输物,戏屈,无因得反。与庾亮善,于舫中大唤亮曰:“卿可赎我!”庾即送直,然后得还。经此四。
  温公喜慢语,卞令礼法自居。至庾公许,大相剖击。温发口鄙秽,庾公徐曰:“太真终日无鄙言。”
  周伯仁风德雅重,深达危乱。过江积年,恒大饮酒。尝经三日不醒,时人谓之“三日仆射”。
  卫君长为温公长史,温公甚善之。每率尔提酒脯就卫,箕踞相对弥日。卫往温许,亦尔。
  苏峻乱,诸庾逃散。庾冰时为吴郡,单身奔亡,民吏皆去。唯郡卒独以小船载冰出钱塘口,蘧篨覆之。时峻赏募觅冰,属所在搜检甚急。卒舍船市渚,因饮酒醉还,舞棹向船曰:“何处觅庾吴郡?此中便是。”冰大惶怖,然不敢动。监司见船小装狭,谓卒狂醉,都不复疑。自送过浙江,寄山阴魏家,得免。后事平,冰欲报卒,适其所愿。卒曰:“出自厮下,不愿名器。少苦执鞭,恒患不得快饮酒。使其酒足余年毕矣,无所复须。”冰为起大舍,市奴婢,使门内有百斛酒,终其身。时谓此卒非唯有智,且亦达生。
  殷洪乔作豫章郡,临去,都下人因附百许函书。既至石头,悉掷水中,因祝曰:“沈者自沈,浮者自浮,殷洪乔不能作致书邮。”
  王长史谢仁祖同为王公掾。长史云:“谢掾能作异舞。”谢便起舞,神意甚暇。王公熟视,谓客曰:“使人思安丰。”
  王刘共在杭南,酣宴于桓子野家。谢镇西往尚书墓还,葬后三日反哭。诸人欲要之,初遣一信,犹未许,然已停车。重要,便回驾。诸人门外迎之,把臂便下,裁得脱帻箸帽。酣宴半坐,乃觉未脱衰。
  桓宣武少家贫,戏大输,债主敦求甚切,思自振之方,莫知所出。陈郡袁耽,俊迈多能。宣武欲求救于耽,耽时居艰,恐致疑,试以告焉。应声便许,略无慊吝。遂变服怀布帽随温去,与债主戏。耽素有蓺名,债主就局曰:“汝故当不办作袁彦道邪?”遂共戏。十万一掷,直上百万数。投马绝叫,傍若无人,探布帽掷对人曰:“汝竟识袁彦道不?”
  王光禄云:“酒,正使人人自远。”
  刘尹云:“孙承公狂士,每至一处,赏玩累日,或回至半路却返。”
  袁彦道有二妹:一适殷渊源,一适谢仁祖。语桓宣武云:“恨不更有一人配卿。”
  桓车骑在荆州,张玄为侍中,使至江陵,路经阳岐村,俄见一人,持半小笼生鱼,径来造船云:“有鱼,欲寄作脍。”张乃维舟而纳之。问其姓字,称是刘遗民。张素闻其名,大相忻待。刘既知张衔命,问:“谢安王文度并佳不?”张甚欲话言,刘了无停意。既进脍,便去,云:“向得此鱼,观君船上当有脍具,是故来耳。”于是便去。张乃追至刘家,为设酒,殊不清旨。张高其人,不得已而饮之。方共对饮,刘便先起,云:“今正伐荻,不宜久废。”张亦无以留之。
  王子猷诣郗雍州,雍州在内,见有(翕毛)(登毛),云:“阿乞那得此物?”令左右送还家。郗出见之,王曰:“向有大力者负之而趋。”郗无忤色。
  谢安始出西戏,失车牛,便杖策步归。道逢刘尹,语曰:“安石将无伤?”谢乃同载而归。
  襄阳罗友有大韵,少时多谓之痴。尝伺人祠,欲乞食,往太蚤,门未开。主人迎神出见,问以非时,何得在此?答曰:“闻卿祠,欲乞一顿食耳。”遂隐门侧。至晓,得食便退,了无怍容。为人有记功,从桓宣武平蜀,按行蜀城阙观宇,内外道陌广狭,植种果竹多少,皆默记之。后宣武漂洲与简文集,友亦预焉。共道蜀中事,亦有所遗忘,友皆名列,曾无错漏。宣武验以蜀城阙簿,皆如其言。坐者叹服。谢公云:“罗友讵减魏阳元!”后为广州刺史,当之镇,刺史桓豁语令莫来宿。答曰:“民已有前期。主人贫,或有酒馔之费,见与甚有旧,请别日奉命。”征西密遣人察之。至日,乃往荆州门下书佐家,处之怡然,不异胜达。在益州语儿云:“我有五百人食器。”家中大惊。其由来清,而忽有此物,定是二百五十沓乌樏。
  桓子野每闻清歌,辄唤“奈何!”谢公闻之曰:“子野可谓一往有深情。”
  张湛好于斋前种松柏。时袁山松出游,每好令左右作挽歌。时人谓“张屋下陈尸,袁道上行殡”。
  罗友作荆州从事,桓宣武为王车骑集别。友进坐良久,辞出,宣武曰:“卿向欲咨事,何以便去?”答曰:“友闻白羊肉美,一生未曾得吃,故冒求前耳。无事可咨。今已饱,不复须驻。”了无惭色。
  张驎酒后挽歌甚凄苦,桓车骑曰:“卿非田横门人,何乃顿尔至致?”
  王子猷尝暂寄人空宅住,便令种竹。或问:“暂住何烦尔?”王啸咏良久,直指竹曰:“何可一日无此君?”
  王子猷居山阴,夜大雪,眠觉,开室,命酌酒。四望皎然,因起仿偟,咏左思招隐诗。忽忆戴安道,时戴在剡,即便夜乘小船就之。经宿方至,造门不前而返。人问其故,王曰:“吾本乘兴而行,兴尽而返,何必见戴?”
  王卫军云:“酒正自引人箸胜地。”
  王子猷出都,尚在渚下。旧闻桓子野善吹笛,而不相识。遇桓于岸上过,王在船中,客有识之者云:“是桓子野。”王便令人与相闻云:“闻君善吹笛,试为我一奏。”桓时已贵显,素闻王名,即便回下车,踞胡床,为作三调。弄毕,便上车去。客主不交一言。
  桓南郡被召作太子洗马,船泊荻渚。王大服散后已小醉,往看桓。桓为设酒,不能冷饮,频语左右:“令温酒来!”桓乃流涕呜咽,王便欲去。桓以手巾掩泪,因谓王曰:“犯我家讳,何预卿事?”王叹曰:“灵宝故自达。”
  王孝伯问王大:“阮籍何如司马相如?”王大曰:“阮籍胸中垒块,故须酒浇之。”
  王佛大叹言:“三日不饮酒,觉形神不复相亲。”
  王孝伯言:“名士不必须奇才。但使常得无事,痛饮酒,熟读离骚,便可称名士。”
  王长史登茅山,大恸哭曰:“琅邪王伯舆,终当为情死。”

    对照翻译:

      陈留阮籍,谯国嵇康,河内山涛,三人年皆相比,康年少亚之。
      陈留阮籍谯国嵇康河内山涛,这三个人年纪很接近,嵇康的年纪比他们要稍微小一些。
    预此契者:
    参与他们聚会的人还有:
    沛国刘伶,陈留阮咸,河内向秀,琅邪王戎。
    沛国刘伶陈留阮咸河内向秀琅琊王戎。
    七人常集于竹林之下,肆意酣畅,故世谓“竹林七贤。”
    七个人经常在竹林之下聚会,畅所欲言,所以人们叫他们为“竹林七贤”。
      阮籍遭母丧,在晋文王坐进酒肉。
      阮籍在为母亲服丧期间,在晋文王的宴席上喝酒吃肉。
    司隶何曾亦在坐,曰:“
    司隶校尉何曾也在座,对晋文王说:“
    明公方以孝治天下,而阮籍以重丧,显于公坐饮酒食肉,宜流之海外,以正风教。”
    您正在用孝道治理天下,可是阮籍身居重丧却公然在您的宴席上喝酒吃肉,应该把他流放到荒漠地方,以正民风。”
    文王曰:“
    文王说:“
    嗣宗毁顿如此,君不能共忧之,何谓?
    嗣宗哀伤劳累到这个样子,您不能和我一道为他担忧,还说什么呢!
    且有疾而饮酒食肉,固丧礼也!”
    再说有病而喝酒吃肉,这本来就合乎丧礼啊!”
    籍饮啖不辍,神色自若。
    阮籍则一直吃喝不停,神色自若。
      刘伶病酒,渴甚,从妇求酒。
      刘伶喝多了酒,口渴得厉害,就又向妻子要酒喝。
    妇捐酒毁器,涕泣谏曰:“
    妻子把酒倒掉,把酒器也毁了,哭着劝告他说:“
    君饮太过,非摄生之道,必宜断之!”
    您喝得太过分了,这样对身体非常不好,一定要把酒戒掉!”
    伶曰:“
    刘伶说:“
    甚善。
    很好。
    我不能自禁,唯当祝鬼神,自誓断之耳!
    不过我自己不能戒掉,只有在鬼神面前祷告发誓才能戒掉啊。
    便可具酒肉。”
    你赶快去准备酒肉。”
    妇曰:“
    他妻子说:“
    敬闻命。”
    遵命。”
    供酒肉于神前,请伶祝誓。
    于是把酒肉供在神前,请刘伶祷告发誓。
    伶跪而祝曰:“
    刘伶跪着祷告说:“
    天生刘伶,以酒为名,一饮一斛,五斗解酲。
    天生我刘伶,靠喝酒出名,一喝就十斗,五斗才解酲。
    妇人之言,慎不可听。”
    妇人家的话,千万不要听。”
    便引酒进肉,隗然已醉矣。
    说完就拿过酒肉吃喝,一会儿就又喝得最醉醺醺地倒下了。
      刘公荣与人饮酒,杂秽非类,人或讥之。
      刘公荣和别人喝酒时,会和不同身分地位的人在一起,杂乱不纯,有人因此指责他。
    答曰:“
    他回答说:“
    胜公荣者,不可不与饮;
    胜过公荣的人,我不能不和他一起喝;
    不如公荣者,亦不可不与饮;
    不如公荣的人,我也不能不和他一起喝;
    是公荣辈者,又不可不与饮。”
    和公荣同类的人,更不能不和他一起喝。”
    故终日共饮而醉。
    所以他整天都和别人共饮而醉倒。
      步兵校尉缺,厨中有贮酒数百斛,阮籍乃求为步兵校尉。
      宫中步兵校尉的职位空出来了,因为宫里厨房中贮藏着好几百斛酒,阮籍就向朝廷请求出任步兵校尉一职。
      刘伶恒纵酒放达,或脱衣裸形在屋中,人见讥之。
      刘伶经常不加节制地喝酒,放纵自己,有时候在家里喝醉了就赤身露体,有人看见了就责备他。
    伶曰:“
    刘伶说:“
    我以天地为栋宇,屋室为(巾军)衣,诸君何为入我(巾军)中?”
    我把天地当做我的房子,把屋子当做我的衣裤,你们跑到我的裤子里来干什么!”
      阮籍嫂尝还家,籍见与别。
      阮籍的嫂子有一次回娘家,阮籍去看她,给她道别。
    或讥之。
    有人责怪阮籍不守礼法。
    籍曰:“
    阮籍说:“
    礼岂为我辈设也?”
    礼法难道是为我们这类人制订的吗?”
      阮公邻家妇有美色,当垆酤酒。
      阮籍邻居的主妇容貌甚美,总在酒庐旁卖酒。
    阮与王安丰常从妇饮酒,阮醉,便眠其妇侧。
    阮籍和安丰侯王戎常常到这家主妇那里买酒喝,阮籍喝醉了,就睡在那位主妇身旁。
    夫始殊疑之,伺察,终无他意。
    那家的丈夫起初特别怀疑阮籍,就在一旁观察,却发现他自始至终也没有别的意图。
      阮籍当葬母,蒸一肥豚,饮酒二斗,然后临诀,直言“穷矣”!
      阮籍在葬母亲的时候,蒸熟一个小肥猪,喝了两斗酒,然后去向母亲遗体诀别,只是说了一句,“完了!”
    都得一号,因吐血,废顿良久。
    总共才号哭了一声,就口吐鲜血,身体损伤,衰弱了很久。
      阮仲容步兵居道南,诸阮居道北。
      阮仲容步兵校尉阮籍住在道南,其他阮姓住在道北;
    北阮皆富,南阮贫。
    道北阮家都很富有,道南阮家比较贫穷。
    七月七日,北阮盛晒衣,皆纱罗锦绮。
    七月七日那天,道北阮家大晒衣服,晒的都是华贵的绫罗绸缎;
    仲容以竿挂大布犊鼻(巾军)于中庭。
    阮仲容却用竹竿挂起一条粗布短裤晒在院子里。
    人或怪之,答曰:“
    有人对他的做法感到奇怪,他回答说:“
    未能免俗,聊复尔耳!”
    我还不能免除世俗之情,姑且这样做做罢了!”
      阮步兵丧母,裴令公往吊之。
      步兵校尉阮籍死了母亲,中书令裴楷去吊唁。
    阮方醉,散发坐床,箕踞不哭。
    阮籍刚喝醉了,腋头散发伸开两腿坐在坐床上,没有哭。
    裴至,下席于地,哭吊喭毕,便去。
    裴楷到后,退下来垫个坐席坐在地上,哭泣尽哀,吊唁完毕,就走了。
    或问裴:“
    有人问裴楷:“
    凡吊,主人哭,客乃为礼。
    大凡吊唁之礼,主人哭,客人才行礼。
    阮既不哭,君何为哭?”
    阮籍既不哭,您为什么哭呢?”
    裴曰:“
    裴楷说:“
    阮方外之人,故不崇礼制;
    阮籍是超脱世俗的人,所以不尊崇礼制;
    我辈俗中人,故以仪轨自居。”
    我们这种人是世俗中人,所以自己要遵守礼制准则。”
    时人叹为两得其中。
    当时的人很赞赏这句话,认为对双方都照顾得很恰当。
      诸阮皆能饮酒,仲容至宗人间共集,不复用常杯斟酌,以大瓮盛酒,围坐,相向大酌。
      姓阮这一族的人都能喝酒,有一次阮仲容参加族人聚会,就不再用普通的杯子倒酒喝,而用大酒瓮装酒,大家坐成个圆圈,面对面大喝一番。
    时有群猪来饮,直接去上,便共饮之。
    当时有一群猪也来喝酒,他们径直把浮面一层酒舀掉,就又一道喝起来。
      阮浑长成,风气韵度似父,亦欲作达。
      阮浑长大成人了,风采气度像父亲,也想学做放达的人。
    步兵曰:“
    他父亲阮籍对他说:“
    仲容已预之,卿不得复尔。”
    仲容已经入了我们这一流了,你不能再这样做了!”
      裴成公妇,王戎女。
      裴的妻子,是王戎的女儿。
    王戎晨往裴许,不通径前。
    王戎一天清早到裴家去,不经通报就一直进去。
    裴从床南下,女从北下,相对作宾主,了无异色。
    裴看见他来,从床前下床,他妻子从床后下床,和王戎宾主相对,没有一点难为情的样子。
      阮仲容先幸姑家鲜卑婢。
      阮咸原来喜欢上了姑姑家一个鲜卑族的婢女。
    及居母丧,姑当远移,初云当留婢,既发,定将去。
    在给母亲守孝期间,他姑姑要迁到远处,刚开始说要把这个婢女给留下,但是等到快要出发的时候,又坚持把她带走。
    仲容借客驴箸重服自追之,累骑而返。
    于是阮咸就借了一个朋友的驴子,穿上孝服亲自去追她们,然后就和这个婢女一起骑着驴回来了。
    曰:“
    并且说道:“
    人种不可失!”
    传宗接代的人是不能失去的。”
    即遥集之母也。
    这个婢女也就是阮遥集的母亲。
      任恺既失权势,不复自检括。
      任恺失去权势以后,不再自我检束了。
    或谓和峤曰:“
    有人问和峤说:“
    卿何以坐视元裒败而不救?”
    你为什么眼看着元哀被搞垮而袖手不管呢?”
    和曰:“
    和峤说:“
    元裒如北夏门,拉(手罗)自欲坏,非一木所能支。”
    元哀就好比北夏门,本来要毁坏,不是一根木头所能支撑得了的。”
      刘道真少时,常渔草泽,善歌啸,闻者莫不留连。
      刘道真年轻时,常常到草泽去打鱼,他擅长用口哨吹小曲,听到的人都流连忘返。
    有一老妪,识其非常人,甚乐其歌啸,乃杀豚进之。
    有一个老妇人,知道他不是一个普通的人,而且很喜欢他的口哨,就杀了个小猪送他吃。
    道真食豚尽,了不谢。
    道真吃完了小猪,一点也不道谢。
    妪见不饱,又进一豚,食半余半,迺还之。
    老妇人看见他还没吃饱,又送上个小猪,刘道真吃了一半,剩下一半,就退回给老妇人。
    后为吏部郎,妪儿为小令史,道真超用之。
    后来担任吏部郎,老妇人的儿子是个职位低下的令史,道真就越级任用他。
    不知所由,问母;
    令史不知道是什么原因,去问母亲。
    母告之。
    母亲告诉他经过。
    于是赍牛酒诣道真,道真曰:“
    于是他带上牛肉酒食去拜见道真,道真说:“
    去!
    走吧!
    去!
    走吧!
    无可复用相报。”
    我没有什么可以再用来回报你的了。”
      阮宣子常步行,以百钱挂杖头,至酒店,便独酣畅。
      阮宣子常常信步而行,拿一百钱挂在手杖上,到了旅店,就独自开怀畅饮。
    虽当世贵盛,不肯诣也。
    即使是当时的显要人物,他也不会去拜访。
      山季伦为荆州,时出酣畅。
      山季伦都督荆州时,经常出游畅饮。
    人为之歌曰:“
    人们给他编首歌说:“
    山公时一醉,径造高阳池。
    山公时一醉,径造高阳池。
    日莫倒载归,茗艼无所知。
    日暮倒载归,酩酊无所知。
    复能乘骏马,倒箸白接篱。
    复能乘骏马,倒著白接篱。
    举手问葛强,何如并州儿?”
    举手问葛强,何如并州儿?”
    高阳池在襄阳。
    高阳池在襄阳县。
    强是其爱将,并州人也。
    葛强是他的爱将,是并州人。
      张季鹰纵任不拘,时人号为江东步兵。
      张季鹰天性任性放纵,当时人们称他为“江东步兵”。
    或谓之曰:“
    有个人对他说:“
    卿乃可纵适一时,独不为身后名邪?”
    你怎么能一直都只是考虑一时的痛快,难道你就不能考虑一下自己身后的名声吗?”
    答曰:“
    张季鹰说:“
    使我有身后名,不如即时一杯酒!”
    与其让我身后有一个好名声,还不如现在有一杯好酒。”
      毕茂世云:“
      毕茂世说:“
    一手持蟹螯,一手持酒杯,拍浮酒池中,便足了一生。”
    一只手拿着蟹螯,一只手拿着酒杯,在酒池里游泳,这就足以了结这一辈子了。”
      贺司空入洛赴命,为太孙舍人。
      司空贺循到京都洛阳去就职,担任太孙舍人。
    经吴阊门,在船中弹琴。
    经过吴地的阊门时,在船上弹琴。
    张季鹰本不相识,先在金阊亭,闻弦甚清,下船就贺,因共语。
    张季鹰本来与他素不相识,这时候正在金阊亭上,听见琴声非常清朗,于是从亭上下到船中,走近贺循。
    便大相知说。
    于是就一起谈论起来,结果彼此加深了了解,非常高兴。
    问贺:“
    张季鹰问贺循:“
    卿欲何之?”
    你要到哪里去?”
    贺曰:“
    贺循说:“
    入洛赴命,正尔进路。”
    到洛阳去就职,正在赶路。”
    张曰:“
    张季鹰说:“
    吾亦有事北京。”
    我也有事要到洛阳。”
    因路寄载,便与贺同发。
    便顺路搭船,和贺循一同上路。
    初不告家,家追问迺知。
    他并没有告诉家里,家里追寻起来,才知道这回事。
      祖车骑过江时,公私俭薄,无好服玩。
      车骑将军祖逖过江到南方时,公库私府都很穷,没有什么名贵的服饰和值钱的东西。
    王庾诸公共就祖,忽见裘袍重叠,珍饰盈列,诸公怪问之。
    有一次,王导庾亮等人一起去看望祖逖,忽然看见皮袍一包一包的,珍宝服饰放的满满的,王导等人感到很奇怪,就问祖逖。
    祖曰:“
    他回答说:“
    昨夜复南塘一出。”
    昨天夜里又到南塘走了一趟。”
    祖于时恒自使健儿鼓行劫钞,在事之人,亦容而不问。
    祖逖当时经常派手下的勇士公开抢劫,主管的人也容忍而不敢追究他。
      鸿胪卿孔群好饮酒。
      鸿肿卿孔群喜欢喝酒。
    王丞相语云:“
    丞相王导对他说:“
    卿何为问饮酒?
    你为什么经常喝酒?
    不见酒家覆瓿布,日月糜烂?”
    你难道没看见酒店盖酒坛的布,过不了多少时间就腐烂了吗?”
    群曰:“
    孔群说:“
    不尔,不见糟肉,乃更堪久。”
    不是这样,您难道没看见糟肉,反而更能耐久吗?”
    群尝书与亲旧:“
    孔群曾经给亲友写信说:“
    今年田得七百斛秫米,不了麴糱事。”
    今年田地里只收到七百石秫米,不够酿酒用的。”
      有人讥周仆射:“
      有人指责尚书左仆射周:
    与亲友言戏,秽杂无检节。”
    和亲友言谈玩笑,粗野驳杂,失于检点节制。
    周曰:“
    周说:“
    吾若万里长江,何能不千里一曲。”
    我好比万里长江,怎么能一泻千里也不拐一个弯儿!”
      温太真位未高时,屡与扬州淮中估客樗蒱,与辄不竞。
      温太真官职还不高的时候,屡次和扬州淮中的客商赌博,一赌起来,总是赌不过人家。
    尝一过,大输物,戏屈,无因得反。
    有一次,他又去了,大大地输了一笔钱,玩得钱都输光了,没法回去。
    与庾亮善,于舫中大唤亮曰:“
    他和庾亮很友好,就在船上大声招呼庾亮说:“
    卿可赎我!”
    你该来赎我!”
    庾即送直,然后得还。
    庾亮立刻送钱过去,他才能够回来。
    经此四。
    他多次做过这种事。
      温公喜慢语,卞令礼法自居。
      温太真喜欢说些轻慢放肆的话,尚书令卞壸以礼法之士自居。
    至庾公许,大相剖击。
    两人到庾亮那里去,相互之间极力争论反驳。
    温发口鄙秽,庾公徐曰:“
    温峤出口庸俗粗鄙,庾亮却慢悠悠他说:“
    太真终日无鄙言。”
    太真整天出言不俗。”
      周伯仁风德雅重,深达危乱。
      周伯仁德行高尚庄重,深知国家的危乱。
    过江积年,恒大饮酒。
    过江以后,经常豪饮。
    尝经三日不醒,时人谓之“三日仆射”。
    曾经一连三天不醒,当时的人把他叫做三日仆射。
      卫君长为温公长史,温公甚善之。
      卫君长是温峤的长史,温峤很是欣赏他。
    每率尔提酒脯就卫,箕踞相对弥日。
    经常很随意地带着酒肉到卫君长那里,两人伸开腿对面坐着,一喝就是一整天。
    卫往温许,亦尔。
    卫君长到温峤那里去时也是这样子的。
      苏峻乱,诸庾逃散。
      苏峻发动叛乱的时候,庚姓一族的人都逃散了。
    庾冰时为吴郡,单身奔亡,民吏皆去。
    庾冰当时任吴郡内史,独自逃亡,百姓官吏都离开他跑了。
    唯郡卒独以小船载冰出钱塘口,蘧篨覆之。
    只有郡衙里一个差役独自用只小船装着他逃到钱塘口,用席子遮掩着他。
    时峻赏募觅冰,属所在搜检甚急。
    当时苏峻悬赏募集人来搜捕庾冰,要求各处搜查,催得非常紧急。
    卒舍船市渚,因饮酒醉还,舞棹向船曰:“
    那个差役把船停在市镇码头上走了,后来趁着喝醉了回来,舞着船桨对着船说:“
    何处觅庾吴郡?
    还到哪里去找庾吴郡。
    此中便是。”
    这里面就是!”
    冰大惶怖,然不敢动。
    庾冰听了,非常恐惧,可是不敢动。
    监司见船小装狭,谓卒狂醉,都不复疑。
    监司看见船小舱窄,认为是差役烂醉后胡说,一点也不再怀疑。
    自送过浙江,寄山阴魏家,得免。
    自从送过浙江,寄住在山阴县魏家以后,庚冰才得以脱险。
    后事平,冰欲报卒,适其所愿。
    后来平定了叛乱,庾冰想要报答那个差役,满足他的要求。
    卒曰:“
    差役说:“
    出自厮下,不愿名器。
    我是差役出身,不羡慕那些官爵器物。
    少苦执鞭,恒患不得快饮酒。
    只是从小就苦干当奴仆,经常发愁不能痛快地喝酒;
    使其酒足余年毕矣,无所复须。”
    如果让我这后半辈子能有足够的酒喝,这就行了,不再需要什么了。”
    冰为起大舍,市奴婢,使门内有百斛酒,终其身。
    庾冰给他修了一所大房子,买来奴婢,让他家里经常有成百石的酒,就这样供养了他一辈子。
    时谓此卒非唯有智,且亦达生。
    当时的人认为这个差役不只有智谋,而且对人生也很达观。
      殷洪乔作豫章郡,临去,都下人因附百许函书。
      殷洪乔出任豫章太守,临走时,京都人士趁便托他带去一百来封信。
    既至石头,悉掷水中,因祝曰:“
    他走到石头城,把信全都扔到江里,接着祷告说:“
    沈者自沈,浮者自浮,殷洪乔不能作致书邮。”
    要沉的自己沉下去,要浮的自己浮起来,我殷洪乔不能做送信的邮差!”
      王长史谢仁祖同为王公掾。
      长史王濛和谢仁祖同是王导的属官。
    长史云:“
    王濛说:“
    谢掾能作异舞。”
    谢掾会跳一种特殊的舞。”
    谢便起舞,神意甚暇。
    谢仁祖就起来跳舞,神情意态非常悠闲。
    王公熟视,谓客曰:“
    王导仔细地看着他,对客人说:“
    使人思安丰。”
    他让人想起安丰。”
      王刘共在杭南,酣宴于桓子野家。
      王濛和刘惔一同在乌衣巷桓子野家开宴畅饮。
    谢镇西往尚书墓还,葬后三日反哭。
    这时,镇西将军谢尚从他叔父尚书谢裒的陵墓回来——他在谢裒安葬后三天奉神主回祖庙哭祭——大家想邀请他来宴饮。
    诸人欲要之,初遣一信,犹未许,然已停车。
    开头派个送信人去请,他还没有答应,可是已经把车停下;
    重要,便回驾。
    又去请,便立刻掉转车头来了。
    诸人门外迎之,把臂便下,裁得脱帻箸帽。
    大家都到门外去迎接,他就亲亲热热地拉着人家的手下了车。
    酣宴半坐,乃觉未脱衰。
    进门后,刚刚来得及脱下头巾,戴上便帽就入座,直到痛饮中途,才发觉还没有脱掉孝服。
      桓宣武少家贫,戏大输,债主敦求甚切,思自振之方,莫知所出。
      桓温年轻时家里很贫困,有一次赌博输得很惨,债主催他还债叉催得很急,他考虑着自救的办法,却又想不出。
    陈郡袁耽,俊迈多能。
    陈郡的袁耽英俊豪迈,多才多艺。
    宣武欲求救于耽,耽时居艰,恐致疑,试以告焉。
    桓温想去向他求救,当时袁耽正在守孝,桓温担心引起疑虑,试着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。
    应声便许,略无慊吝。
    他随口就答应了,没有丝毫的不满意和为难。
    遂变服怀布帽随温去,与债主戏。
    于是换了孝服,把戴的布帽揣起来跟桓温走,去和债主赌博。
    耽素有蓺名,债主就局曰:“
    袁耽赌博的技巧一向出名,债主却不认识他,临开局时说:“
    汝故当不办作袁彦道邪?”
    你想必不会成为袁彦道吧?”
    遂共戏。
    便和他一起赌。
    十万一掷,直上百万数。
    一次就押十万钱做赌注,一直升到一次百万钱。
    投马绝叫,傍若无人,探布帽掷对人曰:“
    每掷筹码就大声呼叫,旁若无人,赢够了,他才伸手从怀里摸出布帽来掷向对手说:“
    汝竟识袁彦道不?”
    你到底认识不认识袁彦道?”
      王光禄云:“
      光禄大夫王蕴说:“
    酒,正使人人自远。”
    酒正好能让每个人在醉眼朦胧中忘掉自己。”
      刘尹云:“
      丹阳尹刘谈说:“
    孙承公狂士,每至一处,赏玩累日,或回至半路却返。”
    孙承公是个狂放的士人,每到一个风景胜地,就一连几天地赏玩,有时已经回到半路又返回去。”
      袁彦道有二妹:
      袁彦道有两个妹妹:
    一适殷渊源,一适谢仁祖。
    一个嫁给殷渊源,一个嫁给谢仁祖。
    语桓宣武云:“
    有一次他对桓温说:“
    恨不更有一人配卿。”
    遗憾的是不能再有一个妹妹许配给你!”
      桓车骑在荆州,张玄为侍中,使至江陵,路经阳岐村,俄见一人,持半小笼生鱼,径来造船云:“
      车骑将军桓冲任荆州刺史时在江陵镇守,当时张玄任侍中,奉命到江陵出差,坐船路经阳歧村,忽然看见一个人拿着半小筐活鱼,一直走到船旁来,说:“
    有鱼,欲寄作脍。”
    有点鱼,想托你们切成生鱼片。”
    张乃维舟而纳之。
    张玄就叫人拴好船让他上来。
    问其姓字,称是刘遗民。
    问他的姓名,他自称是刘遗民。
    张素闻其名,大相忻待。
    张玄一向听到过他的名声,就非常高兴地接待了他。
    刘既知张衔命,问:“
    刘遗民知道张玄是奉命出差以后,问道:“
    谢安王文度并佳不?”
    谢安和王文度都好吗?”
    张甚欲话言,刘了无停意。
    张玄很想和他谈论一下,刘遗民却完全无意停留。
    既进脍,便去,云:“
    等到把生鱼片拿进来,他就要走,说:“
    向得此鱼,观君船上当有脍具,是故来耳。”
    刚才得到这点鱼,估计您的船上一定有刀具切鱼,因此才来呢。”
    于是便去。
    于是就走了。
    张乃追至刘家,为设酒,殊不清旨。
    张玄就跟着送到刘家,刘遗民摆上酒,酒很浊,酒味也很不好。
    张高其人,不得已而饮之。
    可是张玄敬重他的为人,不得已喝下去。
    方共对饮,刘便先起,云:“
    刚和他一起对饮,刘遗民先就站起来,说:“
    今正伐荻,不宜久废。”
    现在正是割获的时候,不宜停工太久。”
    张亦无以留之。
    张玄也没有办法留住他。
      王子猷诣郗雍州,雍州在内,见有(翕毛)(登毛),云:“
      王子猷去拜访雍州刺史郗恢,郗恢还在里屋,王子猷看见厅上有毛毯,说:“
    阿乞那得此物?”
    阿乞怎么得到这样的好东西!”
    令左右送还家。
    便叫随从送回自己家里。
    郗出见之,王曰:“
    郗恢出来寻找毛毯,王子猷说:“
    向有大力者负之而趋。”
    刚才有个大力士背着它跑了。”
    郗无忤色。
    郗恢也没有不满情绪。
      谢安始出西戏,失车牛,便杖策步归。
      谢安当初到西边去赌博,输掉了车子和驾车的牛,只好拄着拐棍走回家。
    道逢刘尹,语曰:“
    半路上碰见丹阳尹刘恢,刘谈说道:“
    安石将无伤?”
    安石恐怕丧气了吧!”
    谢乃同载而归。
    谢安就搭他的车回去。
      襄阳罗友有大韵,少时多谓之痴。
      襄阳人罗友有突出的风度,年轻时人们大多认为他傻。
    尝伺人祠,欲乞食,往太蚤,门未开。
    有一次他打听到有人要祭神,想去讨点酒饭,去得太早了,那家大门还没开。
    主人迎神出见,问以非时,何得在此?
    后来那家主人出来迎神,看见他,就问,还不到时候,怎么能在这里等着。
    答曰:“
    他回答说:“
    闻卿祠,欲乞一顿食耳。”
    听说你祭神,想讨一顿酒饭罢了。”
    遂隐门侧。
    便闪到门边躲着。
    至晓,得食便退,了无怍容。
    到天亮,得了吃食使走了,一点也不感到羞愧。
    为人有记功,从桓宣武平蜀,按行蜀城阙观宇,内外道陌广狭,植种果竹多少,皆默记之。
    他为人处事记忆力强,曾随从桓温平定蜀地,占领成都后,他巡视整个都城,宫殿楼阁的里里外外,道路的宽窄,所种植的果木竹林的多少,都一一记在心里。
    后宣武漂洲与简文集,友亦预焉。
    后来桓温在溧洲和简文帝举行会议,罗友也参加了;
    共道蜀中事,亦有所遗忘,友皆名列,曾无错漏。
    会上一起谈及蜀地的情况,桓温也有所遗忘,这时罗友都能按名目一一列举出来,一点也没有错漏。
    宣武验以蜀城阙簿,皆如其言。
    桓温拿蜀地记载都城情况的簿册来验证,都和他说的一样。
    坐者叹服。
    在座的人都很赞叹佩服。
    谢公云:“
    谢安说:“
    罗友讵减魏阳元!”
    罗友哪里比魏阳元差!”
    后为广州刺史,当之镇,刺史桓豁语令莫来宿。
    后来罗友出任广州刺史,当他要到镇守地赴任的时候,荆州刺史桓豁和他说,让他晚上来往宿。
    答曰:“
    他回答兑:“
    民已有前期。
    我已经先有了约会。
    主人贫,或有酒馔之费,见与甚有旧,请别日奉命。”
    那家主人贫困,可是也许会破费钱财置办酒食,他和我有很深的老交情,我不能不赴约,请允许我以后再遵命。”
    征西密遣人察之。
    桓豁暗中派人观察他。
    至日,乃往荆州门下书佐家,处之怡然,不异胜达。
    到了晚上,他竟到荆州刺史的属官书佐家去,在那里处得很愉快,和对待名流显贵没有什么两样。
    在益州语儿云:“
    任益州刺史时,对他儿子说:“
    我有五百人食器。”
    我有五百人的食具。”
    家中大惊。
    家里人大吃一惊。
    其由来清,而忽有此物,定是二百五十沓乌樏。
    他向来清白,却突然有这种用品,原来是二百五十套黑食盒。
      桓子野每闻清歌,辄唤“奈何!”
      桓子野每逢听到优美的歌声,总是帮腔呼喊“奈何!”
    谢公闻之曰:“
    谢安听见了,说:“
    子野可谓一往有深情。”
    子野称得上是一往情深了。”
      张湛好于斋前种松柏。
      张湛喜欢在房屋前栽种松柏;
    时袁山松出游,每好令左右作挽歌。
    当时袁山松外出游赏,常常喜欢叫随从唱挽歌。
    时人谓“张屋下陈尸,袁道上行殡”。
    人们形容说,“张湛是在房前停放尸首,袁山松是在道上出殡。”
      罗友作荆州从事,桓宣武为王车骑集别。
      罗友任荆州刺史桓温的从事,有一次桓温聚集大家给车骑将军王洽送别。
    友进坐良久,辞出,宣武曰:“
    罗友前来坐了很久,才告辞退出,桓温问他:“
    卿向欲咨事,何以便去?”
    你刚才像是要商量什么事,为什么就走呢?”
    答曰:“
    罗友回答说:“
    友闻白羊肉美,一生未曾得吃,故冒求前耳。
    我听说白羊肉味道很美,一辈子还没有机会吃过,所以冒昧地请求前来罢了。
    无事可咨。
    其实没有什么事要商量的。
    今已饱,不复须驻。”
    现在已经吃饱了,就没有必要再留下了。”
    了无惭色。
    说时,没有一点羞愧的样子。
      张驎酒后挽歌甚凄苦,桓车骑曰:“
      张湛酒后唱起了挽歌,非常凄苦,车骑将军桓冲说:“
    卿非田横门人,何乃顿尔至致?”
    你不是田横的门客,怎么一下午就凄苦到了极点?”
      王子猷尝暂寄人空宅住,便令种竹。
      王子猷曾经暂时借住别人的空房,随即叫家人种竹子。
    或问:“
    有人问他:“
    暂住何烦尔?”
    暂时住一下,何必这样麻烦!”
    王啸咏良久,直指竹曰:“
    王子猷吹口哨并吟唱了好一会,才指着竹子说:“
    何可一日无此君?”
    怎么可以一天没有这位先生!”
      王子猷居山阴,夜大雪,眠觉,开室,命酌酒。
      王徽之住在山阴的时候,有天夜里下大雪,他睡醒后,打开房门,让人倒酒来喝。
    四望皎然,因起仿偟,咏左思招隐诗。
    眺望四方,只见一片皎洁,于是起身徘徊,诵念左思的《招隐诗》。
    忽忆戴安道,时戴在剡,即便夜乘小船就之。
    忽然想起了戴逵,戴逵当时住在剡溪附近,于是王徽之立刻乘着小船去造访他。
    经宿方至,造门不前而返。
    过了一夜才到,可是到了戴逵家门前,王徽之却并不进去,而是径自转身回家了。
    人问其故,王曰:“
    有人问他这是为什么,他说:“
    吾本乘兴而行,兴尽而返,何必见戴?”
    我本是乘着兴致来,兴致消失了便回去,何必定要见到戴逵呢?”
      王卫军云:“
      卫将军王荟说:“
    酒正自引人箸胜地。”
    酒正好把人引入一种美妙的境界。”
      王子猷出都,尚在渚下。
      王徽之坐船进京,船还靠在岸边暂歇。
    旧闻桓子野善吹笛,而不相识。
    他从前就听说过桓伊擅长吹笛,彼此却不认得。
    遇桓于岸上过,王在船中,客有识之者云:“
    正好遇到桓伊从岸上经过,而王徽之在船里,同船有人认识桓伊,说:“
    是桓子野。”
    这就是桓子野。”
    王便令人与相闻云:“
    王徽之于是令人与他互通消息,说:“
    闻君善吹笛,试为我一奏。”
    我听说你擅长吹笛子,试着为我弹奏一次吧。”
    桓时已贵显,素闻王名,即便回下车,踞胡床,为作三调。
    桓伊其时地位已很显赫,可是一向听闻王徽之的名声。
    弄毕,便上车去。
    于是掉转车头,走下车来,坐在交椅上为王徽之吹奏了三支曲子。
    客主不交一言。
    曲终就上车走了,主客双方没有交谈一句。
      桓南郡被召作太子洗马,船泊荻渚。
      南郡公桓玄应召出任太子洗马,坐船赴任,船停在获渚。
    王大服散后已小醉,往看桓。
    王大服五石散后已经有点醉了,这时去探望桓玄。
    桓为设酒,不能冷饮,频语左右:“
    桓玄为他安排酒食,他不能喝冷酒,连连告诉随从说:“
    令温酒来!”
    叫他们温酒来!”
    桓乃流涕呜咽,王便欲去。
    桓玄于是低声哭泣,王大就想走。
    桓以手巾掩泪,因谓王曰:“
    桓玄拿手巾擦着眼泪,随即对王大说:“
    犯我家讳,何预卿事?”
    犯了我的家讳,关你什么事!”
    王叹曰:“
    王大赞叹说:“
    灵宝故自达。”
    灵宝的确旷达!”
      王孝伯问王大:“
      王孝伯问王大:“
    阮籍何如司马相如?”
    阮籍比起司马相如怎么样?”
    王大曰:“
    王大说:“
    阮籍胸中垒块,故须酒浇之。”
    阮籍心里郁积着不平之气,所以需要借酒浇愁。”
      王佛大叹言:“
      王佛大叹息说:“
    三日不饮酒,觉形神不复相亲。”
    三天不喝酒,就觉得身体和精神不再相依附了。”
      王孝伯言:“
      王孝伯说:“
    名士不必须奇才。
    名士不一定要有什么特别的才能。
    但使常得无事,痛饮酒,熟读离骚,便可称名士。”
    只要能常常悠闲无事,痛饮老酒,熟读《离骚》,就算得上是一位名士啦。”
      王长史登茅山,大恸哭曰:“
      长史王伯舆登上茅山,非常伤心地痛哭道:“
    琅邪王伯舆,终当为情死。”
    琅邪王伯舆,终归要为情死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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