- 对照翻译：
留侯张良者，其先韩人也。
留侯张良，他的先人是韩国人。
大父开地，相韩昭侯、宣惠王、襄哀王。
他的祖父在开地做过韩昭侯、宣惠王、襄哀王的相国。
父平，相釐王、悼惠王。
父亲张平，做过釐王、悼惠王的宰相。
悼惠王二十三年，平卒。
悼惠王二十三年（前），父亲张平去世。
卒二十岁，秦灭韩。
张良的父亲死后二十年，秦国灭亡了韩国。
良年少，未宦事韩。
张良当时年纪轻，没有在韩国做官。
韩破，良家僮三百人，弟死不葬，悉以家财求客刺秦王，为韩报仇，以大父、父五世相韩故。
韩国灭亡后，张良家有奴仆三百人，张良的弟弟死了不厚葬，用全部财产寻求勇士谋刺秦王，为韩国报仇，这是因为他的祖父、父亲任过五代韩王之相的缘故。
良尝学礼淮阳。
张良曾经在淮阳学习礼法。
东见仓海君。
到东方见到了仓海君。
得力士，为铁椎重百二十斤。
他找得一个大力士，造了一个一百二十斤重的铁锤。
秦皇帝东游，良与客狙击秦皇帝博浪沙中，误中副车。
秦始皇到东方巡游，张良与大力士在博浪沙这个地方袭击秦始皇，误中了副车。
秦皇帝大怒，大索天下，求贼甚急，为张良故也。
秦始皇大怒，在全国大肆搜捕，一定要速速捉拿刺客，这正是张良所引起的事。
良乃更名姓，亡匿下邳。
张良于是改名换姓，逃到下邳躲藏起来。
良尝间从容步游下邳圯上，有一老父，衣褐，至良所，直堕其履圯下，顾谓良曰：“
张良闲暇时徜徉于下邳桥上，遇见一个老人，穿着粗布衣裳，走到张良跟前，故意把他的鞋甩到桥下，看着张良对他说：“
孺子，下取履！”
小子，下去把鞋捡上来！”
良鄂然，欲殴之。
张良有些惊讶，想打他。
为其老，彊忍，下取履。
因为见他年老，勉强地忍了下来，下去捡来了鞋。
父曰：“
老人说：“
履我！”
给我把鞋穿上！”
良业为取履，因长跪履之。
张良既然已经替他把鞋捡了上来，就跪着替他穿上。
父以足受，笑而去。
老人把脚伸出来穿上鞋，笑着离去了。
良殊大惊，随目之。
张良十分惊讶，随着老人的身影注视着他。
父去里所，复还，曰：“
老人离开了约有一里路，又返回来，说：“
孺子可教矣。
你这个孩子可以教导教导。
後五日平明，与我会此。”
五天以后天刚亮时，跟我在这里相会。”
良因怪之，跪曰：“
张良觉得这件事很奇怪，跪下来说：“
诺。”
嗯。”
五日平明，良往。
五天后的拂晓，张良去到那里。
父已先在，怒曰：“
老人已先在那里，生气地说：“
与老人期，後，何也？”
跟老年人约会，反而后到，为什么呢？”
去，曰：“
老人离去，并说：“
後五日早会。”
五天以后早早来会面。”
五日鸡鸣，良往。
五天后鸡一叫，张良就去了。
父又先在，复怒曰：“
老人又先在那里，又生气地说：“
後，何也？”
又来晚了，这是为什么？”
去，曰：“
老人离开说：“
後五日复早来。”
五天后再早点儿来。”
五日，良夜未半往。
五天后，张良不到半夜就去了。
有顷，父亦来，喜曰：“
过了一会儿，老人也来了，高兴地说：“
当如是。”
应当像这样才好。”
出一编书，曰：“
老人拿出一部书，说：“
读此则为王者师矣。
读了这部书就可以做帝王的老师了。
後十年兴。
十年后定有所发展。
十三年孺子见我济北，穀城山下黄石即我矣。”
十三年后你小子到济北见我，谷城山下的黄石就是我。”
遂去，无他言，不复见。
说完便走了，没有别的话留下，从此也没有见到这位老人。
旦日视其书，乃太公兵法也。
天明时一看老人送的书，原来是《太公兵法》。
良因异之，常习诵读之。
张良因而觉得这部书非同寻常，经常学习、诵读它。
居下邳，为任侠。
张良住在下邳时，行侠仗义。
项伯尝杀人，从良匿。
项伯曾经杀了人，跟随张良躲藏起来。
後十年，陈涉等起兵，良亦聚少年百馀人。
过了十年，陈涉等人起兵反秦，张良也聚集了一百多个青年。
景驹自立为楚假王，在留。
景驹自立为代理楚王，驻在留县。
良欲往从之，道还沛公。
张良打算前去跟随他，在半道上遇见了沛公。
沛公将数千人，略地下邳西，遂属焉。
沛公率领几千人，夺取下邳以西的地方，张良便归附了他。
沛公拜良为厩将。
沛公任命张良做厩将。
良数以太公兵法说沛公，沛公善之，常用其策。
张良多次根据《太公兵法》向沛公献策，沛公很赏识他，经常采用他的计谋。
良为他人言，皆不省。
张良对别人讲《太公兵法》，别人都不能领悟。
良曰：“
张良说：“
沛公殆天授。”
沛公大概是上天授予人间的。”
故遂从之，不去见景驹。
所以张良就跟随了沛公，不去投奔景驹了。
及沛公之薛，见项梁。
等到沛公到了薛地，会见项梁。
项梁立楚怀王。
项梁拥立了楚怀王。
良乃说项梁曰：“
张良于是劝说项梁道：“
君已立楚後，而韩诸公子横阳君成贤，可立为王，益树党。”
您已经拥立了楚王的后人，而韩国各位公子中横阳君韩成贤能，可以立为王，增加同盟者的力量。”
项梁使良求韩成，立以为韩王。
项梁派张良寻找到韩成，拥立他为韩王。
以良为韩申徒，与韩王将千馀人西略韩地，得数城，秦辄复取之，往来为游兵颍川。
任命张良为韩国司徒，随韩王率领一千多人向西攻取韩国原来的领地，夺得几座城邑，秦军不久又重新夺了回去，韩军只在颍川一带往来游击作战。
沛公之从雒阳南出轘辕，良引兵从沛公，下韩十馀城，击破杨熊军。
沛公从洛阳向南穿过轘辕山时，张良率兵跟从沛公，攻下韩地十余座城邑，击败了杨熊的军队。
沛公乃令韩王成留守阳翟，与良俱南，攻下宛，西入武关。
沛公于是让韩王成在阳翟留守，自己和张良一起南下，攻打宛县，向西进入武关。
沛公欲以兵二万人击秦峣下军，良说曰：“
沛公想用两万人的兵力攻打秦朝峣关的军队，张良劝告说：“
秦兵尚彊，未可轻。
秦军还很强大，不可轻视。
臣闻其将屠者子，贾竖易动以利。
我听说峣关的守将是屠户的儿子，市侩容易以利相诱。
原沛公且留壁，使人先行，为五万人具食，益为张旗帜诸山上，为疑兵，令郦食其持重宝啗秦将。”
希望沛公暂且留守军营，派人先去，给五万人预备吃的东西，在各个山头上多增挂旗帜，作为疑兵，命令鹂食其带着贵重的宝物利诱秦军的将领。”
秦将果畔，欲连和俱西袭咸阳，沛公欲听之。
秦军的将领果然叛变了，打算跟沛公联合一起向西袭击咸阳，沛公想听从秦将的计划。
良曰：“
张良说：“
此独其将欲叛耳，恐士卒不从。
这只是峣关的守将想反叛罢了，恐怕部下的士兵们不听从。
不从必危，不如因其解击之。”
士兵不从必定带来危害，不如趁着他们懈怠时攻打他们。”
沛公乃引兵击秦军，大破之。
沛公于是率兵攻打秦军，大败敌兵。
北至蓝田，再战，秦兵竟败。
然后追击败军到蓝田，第二次交战，秦兵终于崩溃。
遂至咸阳，秦王子婴降沛公。
沛公于是到了咸阳，秦王子婴投降了沛公。
沛公入秦宫，宫室帷帐狗马重宝妇女以千数，意欲留居之。
沛公进入秦宫，那里的宫室、帐幕、狗马、贵重的宝物、美女数以千计，沛公的意图是想留下住在宫里。
樊哙谏沛公出舍，沛公不听。
樊哙劝谏沛公出去居住，沛公不肯听从。
良曰：“
张良说：“
夫秦为无道，故沛公得至此。
秦朝正因暴虐无道，所以沛公才能够来到这里。
夫为天下除残贼，宜缟素为资。
替天下剷除凶残的暴政，应该以清廉朴素为本。
今始入秦，即安其乐，此所谓‘助桀为虐’。
现在刚刚攻入秦都，就要安享其乐，这正是人们说的‘助桀为虐’。
且‘忠言逆耳利於行，毒药苦口利於病’，愿沛公听樊哙言。”
况且‘忠言逆耳利于行，良药苦口利于病’，希望沛公能够听进樊哙的意见。”
沛公乃还军霸上。
沛公这才回车驻在霸上。
项羽至鸿门下，欲击沛公，项伯乃夜驰入沛公军，私见张良，欲与俱去。
项羽来到鸿门下，想要攻打沛公，项伯于是连夜急驰到沛公的军营，私下与张良会面，想让张良跟他一起离开。
良曰：“
张良说：“
臣为韩王送沛公，今事有急，亡去不义。”
我是替韩王伴送沛公的，如今情况紧急，逃离而去是不合道义的。”
乃具以语沛公。
于是就将情况全都告诉了沛公。
沛公大惊，曰：“
沛公非常吃惊，说：“
为将柰何？”
对此将怎么办呢？”
良曰：“
张良说：“
沛公诚欲倍项羽邪？”
沛公果真想背叛项羽吗？”
沛公曰：“
沛公说：“
鲰生教我距关无内诸侯，秦地可尽王，故听之。”
浅薄无知的小人教我封锁函谷关不要让诸侯们进来，说这样秦朝的土地就可以全部主宰了，所以就听从了这种意见。”
良曰：“
张良说：“
沛公自度能卻项羽乎？”
沛公自己揣度一下能够打退项羽吗？”
沛公默然良久，曰：“
沛公沉默了后一会儿，说：“
固不能也。
应当是不能的。
今为柰何？”
现在该怎么办呢？”
良乃固要项伯。
张良于是坚决邀请项伯见沛公。
项伯见沛公。
项伯会见了沛公。
沛公与饮为寿，结宾婚。
沛公与项伯同饮，为他敬酒祝福，并结为亲家。
令项伯具言沛公不敢倍项羽，所以距关者，备他盗也。
沛公请项伯向项羽详细说明沛公不敢背叛项羽，沛公之所以封锁函谷关，是为了防备其他的强盗。
及见项羽後解，语在项羽事中。
等到沛公会见项羽以后，双方取得了和解，这些情况记载在《项羽本记》中。
汉元年正月，沛公为汉王，王巴蜀。
汉元年（前）正月，沛公做了汉王，统治巴蜀地区。
汉王赐良金百溢，珠二斗，良具以献项伯。
汉王赏赐张良黄金百镒，珍珠二斗，张良把它们都赠送给了项伯。
汉王亦因令良厚遗项伯，使请汉中地。
汉王也因此让张良厚赠项伯，使项伯代他请求项王将汉中地区分给他。
项王乃许之，遂得汉中地。
项王应允了汉王的请求，汉王于是得到了汉中地区。
汉王之国，良送至襃中，遣良归韩。
汉王到封国去，张良送汉王到褒中，汉王让张良返回韩国。
良因说汉王曰：“
张良便劝告汉王说：“
王何不烧绝所过栈道，示天下无还心，以固项王意。”
大王为何不烧断所经过的栈道，向天下表示不再回来的决心，以此稳住项王的内心。”
乃使良还。
汉王便让张良返回韩国。
行，烧绝栈道。
汉王行进中，烧断了所经过的的栈道。
良至韩，韩王成以良从汉王故，项王不遣成之国，从与俱东。
张良到了韩国，因为韩王成让张良跟随汉王，项王没有派遣韩成到封国去，而是让他跟随自己一起东去。
良说项王曰：“
张良向项王解说到：“
汉王烧绝栈道，无还心矣。”
汉王烧断了栈道，已经没有返回的意思了。”
乃以齐王田荣反，书告项王。
张良便把齐王田荣反叛之事上书报告项王。
项王以此无西忧汉心，而发兵北击齐。
项王由此不再担忧西边的汉王，因而起兵北上攻打齐国。
项王竟不肯遣韩王，乃以为侯，又杀之彭城。
项王始终不肯派韩王回韩国，而是将韩王贬为侯，又在彭城杀了他。
良亡，间行归汉王，汉王亦已还定三秦矣。
张良逃跑，抄小路隐秘地回到汉王那里，汉王这时也已回军平定三秦了。
复以良为成信侯，从东击楚。
汉王又封张良为成信侯，跟着东征楚国。
至彭城，汉败而还。
到了彭城，汉军战败而归。
至下邑，汉王下马踞鞍而问曰：“
行至下邑，汉王下马倚着马鞍问道：“
吾欲捐关以东等弃之，谁可与共功者？”
我打算舍弃函谷关以东等一些地方作为封赏，谁能够同我一起建功立业呢？”
良进曰：“
张良进言说：“
九江王黥布，楚枭将，与项王有郄；
九江王黥布是楚国的猛将，同项王有隔阂；
彭越与齐王田荣反梁地：
彭越与齐王田荣在梁地反楚。
此两人可急使。
这两个人可立即利用。
而汉王之将独韩信可属大事，当一面。
汉王的将领中唯有韩信可以托付大事，独当一面。
即欲捐之，捐之此三人，则楚可破也。”
如果要舍弃这些地方，就把它们送给这三个人，那么楚国就可以打败了。”
汉王乃遣随何说九江王布，而使人连彭越。
汉王于是派随何去游说九江王黥布，又派人去联络彭越。
及魏王豹反，使韩信将兵击之，因举燕、代、齐、赵。
等到魏王豹反汉，汉王派韩信率兵攻打他，乘势攻占了燕、代、齐、赵等国的领地。
然卒破楚者，此三人力也。
而最终击溃楚国的，是这三个人的力量。
张良多病，未尝特将也，常为画策，时时从汉王。
张良多病，不曾独立带兵作战，一直作为出谋划策的臣子，时时跟从汉王。
汉三年，项羽急围汉王荥阳，汉王恐忧，与郦食其谋桡楚权。
汉三年（前），项羽把汉王紧急地围困在荥阳，汉王惊恐忧愁，与郦食其商议削弱楚国的势力。
食其曰：“
郦食其说：“
昔汤伐桀，封其後於杞。
昔日商汤讨伐夏桀，封夏朝后人于杞国。
武王伐纣，封其後於宋。
周武王讨伐商纣，封商朝后人于宋国。
今秦失德弃义，侵伐诸侯社稷，灭六国之後，使无立锥之地。
如今秦朝丧失德政、抛弃道义，侵伐诸侯各国，消灭了六国的后代，使他们没有一点立足的地方。
陛下诚能复立六国後世，毕已受印，此其君臣百姓必皆戴陛下之德，莫不乡风慕义，原为臣妾。
陛下果真能够重新封立六国的后裔，使他们都接受陛下的印信，这样六国的君臣百姓一定都感戴陛下的恩德，无不归顺服从，仰慕陛下道义，甘愿做陛下的臣民。
德义已行，陛下南乡称霸，楚必敛衽而朝。”
随着恩德道义的施行，陛下就可以面南称霸，楚王一定整好衣冠恭恭敬敬地前来朝拜了。”
汉王曰：“
汉王说：“
善。
好。
趣刻印，先生因行佩之矣。”
赶快刻制印信，趁先生这次出行的机会就给他们带去。”
食其未行，张良从外来谒。
郦食其还没有出行，张良外出回来拜见汉王。
汉王方食，曰：“
汉王刚好在吃饭，说：“
子房前！
张良上前来！
客有为我计桡楚权者。”
食客中有人能帮助我出谋划策削弱楚军力量。”
其以郦生语告，曰：“
于是将郦食其的话都告诉了张良，并询问张良说：“
於子房何如？”
你看这个计谋怎么样？”
良曰：“
张良说：“
谁为陛下画此计者？
这是谁给陛下筹谋的计策？
陛下事去矣。”
假如您真的这样做，那么陛下的大事就全毁了。”
汉王曰：“
汉王说：“
何哉？”
为什么这么说呢？”
张良对曰：“
张良回答说：“
臣请藉前箸为大王筹之。”
请允许我借助面前的筷子来帮助大王筹划一下形势。”
曰：“
张良接着说：“
昔者汤伐桀而封其後於杞者，度能制桀之死命也。
昔日商汤讨伐暴桀而在杞地分封夏的后裔，是因为他估计到自己可以置夏桀于死地。
今陛下能制项籍之死命乎？”
如今陛下能够确定将项籍置于死地吗？”
曰：“
汉王说：“
未能也。”
不能。”
“其不可一也。
张良说，“这就是不能分封六国后代的第一个原因。
武王伐纣封其後於宋者，度能得纣之头也。
昔日武王伐纣而在宋地分封商的后代，是因为他估计自己可以得到纣王的人头。
今陛下能得项籍之头乎？”
如今陛下有把握得到项籍的人头吗？”
曰：“
汉王说：“
未能也。”
不能。”
“其不可二也。
张良说，“这就是不能分封六国后代的第二个原因。
武王入殷，表商容之闾，释箕子之拘，封比干之墓。
武王进入商朝的都城，在商容所居住的大门口表彰他，释放了被囚禁的箕子，重新修建了比干的坟墓。
今陛下能封圣人之墓，表贤者之闾，式智者之门乎？”
如今陛下可以重建圣人坟墓，在有贤能的人的门口表彰他，在有智慧的人的门口低头扶按车前木对他表示尊敬吗？”
曰：“
汉王说：“
未能也。”
不能。”
“其不可三也。
张良说，“这是不能分封六国后代的第三个原因。
发钜桥之粟，散鹿台之钱，以赐贫穷。
周武王曾经发放钜桥仓的粮食和鹿台府库的钱财给贫穷的人。
今陛下能散府库以赐贫穷乎？”
如今陛下能将府库里的钱粮散发给贫穷的人吗？”
曰：“
汉王说：“
未能也。”
不能。”
“其不可四矣。
张良说，“这是不能分封六国后代的第四个原因。
殷事已毕，偃革为轩，倒置干戈，覆以虎皮，以示天下不复用兵。
周武王消灭商朝以后，废弃了战车，将战车修改成载人的车，将战争武器全部倒着堆放，用虎皮把它们遮盖起来，告诉全天下的人从此不再打仗。
今陛下能偃武行文，不复用兵乎？”
如今陛下能放弃武力崇尚文治，不再打仗吗？”
曰：“
汉王说：“
未能也。”
不能。”
“其不可五矣。
张良说，“这是不能分封六国后代的第五个原因。
休马华山之阳，示以无所为。
周武王曾经将所有的战马都放到华山南面去牧养，以此来表示自己不再打仗。
今陛下能休马无所用乎？”
如今陛下能让战马休息不再使用吗？”
曰：“
汉王说：“
未能也。”
不能。”
“其不可六矣。
张良说，“这是不能分封六国后代的第六个原因。
放牛桃林之阴，以示不复输积。
周武王曾经将运粮草的牛放到桃林的北面去牧养，以此表示自己不再需要运输和积储军粮。
今陛下能放牛不复输积乎？”
如今陛下能放牧牛群而不再用它们运输和积储粮草吗？”
曰：“
汉王说：“
未能也。”
不能。”
“其不可七矣。
张良说，“这是不能分封六国后代的第七个原因。
且天下游士离其亲戚，弃坟墓，去故旧，从陛下游者，徒欲日夜望咫尺之地。
天下的游士远离他们的亲人，放弃了他们的祖坟，告别了自己的故乡朋友，跟随陛下四处征战，日盼夜盼只是渴望能够得到一块封地。
今复六国，立韩、魏、燕、赵、齐、楚之後，天下游士各归事其主，从其亲戚，反其故旧坟墓，陛下与谁取天下乎？
现在陛下重新分封六国后代，立韩、魏、燕、赵、齐、楚的后代为诸侯王，天下的游士都回去侍奉自己的君主，和他们久别的亲人团聚，回到他们的老朋友和祖坟所在的故乡，陛下同谁一起去夺取天下呢？
其不可八矣。
这是不能分封六国后代的第八个原因。
且夫楚唯无彊，六国立者复桡而从之，陛下焉得而臣之？
而且目前楚国无敌于天下，您重新分封的六国后代就会全部屈服于楚国，陛下又有什么办法让他们臣服呢？
诚用客之谋，陛下事去矣。”
假如陛下真的采用了那个食客的计谋，陛下的大事就全毁了。”
汉王辍食吐哺，骂曰：“
汉王停止吃饭，将嘴里的饭吐了出来，骂道：“
竖儒，几败而公事！”
这个没有见识的人，险些坏了我的大事！”
令趣销印。
立即下令赶紧销毁印信。
汉四年，韩信破齐而欲自立为齐王，汉王怒。
汉四年（前），韩信攻下齐国后想自立为齐王，汉王大怒。
张良说汉王，汉王使良授齐王信印，语在淮阴事中。
张良劝告汉王，汉王才派张良授予韩信“齐王信”的印信，此事记载在《淮阴侯列传》中。
其秋，汉王追楚至阳夏南，战不利而壁固陵，诸侯期不至。
这年秋天，汉王追击楚军到阳夏南面，因为战事失利而坚守固陵营垒，诸侯到了约定的日期也没有赶来。
良说汉王，汉王用其计，诸侯皆至。
张良向汉王进计，汉王采用了他的计策，诸侯才都来到。
语在项籍事中。
此事记载在《项羽本纪》中。
汉六年正月，封功臣。
汉六年（前）正月，高帝封赏功臣。
良未尝有战斗功，高帝曰：“
张良不曾有战功，高帝说：“
运筹策帷帐中，决胜千里外，子房功也。
出谋划策于营帐之中，决定胜负在千里之外，这就是子房的功劳。
自择齐三万户。”
让张良自己从齐国选择三万户作为封邑。”
良曰：“
张良说：“
始臣起下邳，与上会留，此天以臣授陛下。
当初我在下邳起事，在留县与陛下相遇，这是上天把我交给陛下。
陛下用臣计，幸而时中，臣原封留足矣，不敢当三万户。”
陛下采用我的计谋，侥幸有预料对了的时候，我只愿受封留县就足够了，不敢承受三万户。”
乃封张良为留侯，与萧何等俱封。
于是封张良为留侯，同萧何等人一起受封。
上已封大功臣二十馀人，其馀日夜争功不决，未得行封。
皇上已经封赏大功臣二十多人，其余的人日夜争功，不能决定高下，未能进行封赏。
上在雒阳南宫，从复道望见诸将往往相与坐沙中语。
皇上在洛阳南宫，从桥上望见一些将领常常坐在沙地上彼此议论。
上曰：“
皇上说：“
此何语？”
这些人在议论什么？”
留侯曰：“
留侯说：“
陛下不知乎？
陛下不知道吗？
此谋反耳。”
这是在商议反叛呀。”
上曰：“
皇上说：“
天下属安定，何故反乎？”
天下已接近安定，为什么还要谋反呢？”
留侯曰：“
留侯说：“
陛下起布衣，以此属取天下，今陛下为天子，而所封皆萧、曹故人所亲爱，而所诛者皆生平所仇怨。
陛下以平民身分起事，靠着这些人取得了天下，现在陛下做了天子，而所封赏的都是萧何、曹参这些陛下所亲近宠幸的老友，所诛杀的都是一生中仇恨的人。
今军吏计功，以天下不足遍封，此属畏陛下不能尽封，恐又见疑平生过失及诛，故即相聚谋反耳。”
如今军官们计算功劳，认为天下的土地不够一一封赏的，这些人怕陛下不能全部封到，恐怕又被怀疑到平生的过失而至于遭受诛杀，所以就聚在一起图谋造反了。”
上乃忧曰：“
皇上于是忧心忡忡地说：“
为之柰何？”
这件事该怎么办呢？”
留侯曰：“
留侯说：“
上平生所憎，群臣所共知，谁最甚者？”
陛下平生最憎恨的，群臣都知道的，属谁最突出？”
上曰：“
皇上说：“
雍齿与我故，数尝窘辱我。
雍齿与我有宿怨，曾多次使我受窘受辱。
我欲杀之，为其功多，故不忍。”
我原想杀掉他，因为他的功劳多，所以不忍心。”
留侯曰：“
留侯说：“
今急先封雍齿以示群臣，群臣见雍齿封，则人人自坚矣。”
现在赶紧先封赏雍齿来给群臣看，群臣见雍齿都被封赏，那么每人对自己能受封就坚信不疑了。”
於是上乃置酒，封雍齿为什方侯，而急趣丞相、御史定功行封。
于是皇上便摆设酒宴，封雍齿为什方侯，并紧迫地催促丞相、御史评定功劳，施行封赏。
群臣罢酒，皆喜曰：“
群臣吃过酒后，都高兴地说：“
雍齿尚为侯，我属无患矣。”
雍齿尚且被封为侯，我们这些人就不担忧了。”
刘敬说高帝曰：“
刘敬劝告高帝说：“
都关中。”
要以关中为都城。”
上疑之。
皇上对此心有疑虑。
左右大臣皆山东人，多劝上都雒阳：“
皇上左右的大臣都是关东地区的人，多数劝皇上定都洛阳，他们说：“
雒阳东有成皋，西有殽黾，倍河，向伊雒，其固亦足恃。”
洛阳东面有成皋，西面有崤山、渑池，背靠黄河，面向伊水、洛水，它地形的险要和城郭的坚固也足可以依靠。”
留侯曰：“
留侯说：“
雒阳虽有此固，其中小，不过数百里，田地薄，四面受敌，此非用武之国也。
洛阳虽然坚固，但它中间的境域狭小，不过几百里方圆，土地贫瘠，四面受敌，这里不是用武之地。
夫关中左殽函，右陇蜀，沃野千里，南有巴蜀之饶，北有胡苑之利，阻三面而守，独以一面东制诸侯。
关中东面有崤山、函谷关，西面有陇山、岷山，肥沃的土地方圆千里，南面有富饶的巴、蜀两郡，北面有利于放牧的胡苑，依靠三面的险阻来固守，只需控制东方一面的诸侯。
诸侯安定，河渭漕輓天下，西给京师；
如果诸侯安定，可由黄河、渭河运输天下粮食，往西供给京都；
诸侯有变，顺流而下，足以委输。
如果诸侯发生变故，可顺流而下，足以运送物资。
此所谓金城千里，天府之国也，刘敬说是也。”
这正是所谓‘金城千里，天府之国’，刘敬的建议是对的。”
於是高帝即日驾，西都关中。
于是高帝当即决定起驾，往西关定都关中。
留侯从入关。
留侯跟随高帝入关。
留侯性多病，即道引不食穀，杜门不出岁馀。
他生性体弱多病，便施行道引之术，不食五谷，整整一年多闭门不出。
上欲废太子，立戚夫人子赵王如意。
皇上想废掉太子，立戚夫人生的儿子赵王如意。
大臣多谏争，未能得坚决者也。
很多大臣进谏劝阻，都没能改变高帝确定不移的想法。
吕后恐，不知所为。
吕后很惊恐，不知该怎么办。
人或谓吕后曰：“
有人对吕后说：“
留侯善画计筴，上信用之。”
留侯善于出谋划策，皇上很信任他。”
吕后乃使周吕侯吕泽劫留侯，曰：“
吕后就派建成侯吕泽胁迫留侯说：“
君常为上谋臣，今上欲易太子，君安得高枕而卧乎？”
您一直是皇上的谋臣，现在皇上打算更换太子，您怎么能高枕无忧呢？”
留侯曰：“
留侯说：“
始上数在困急之中，幸用臣筴。
当初皇上多次处在危急之中，采用了我的计谋。
今天下安定，以爱欲易太子，骨肉之间，虽臣等百馀人何益。”
如今天下安定，由于偏爱的原因想更换太子，这些至亲骨肉之间的事，即使同我一样的有一百多人进谏又有什么益处。”
吕泽彊要曰：“
吕泽竭力要挟说：“
为我画计。”
一定得给我出个主意。”
留侯曰：“
留侯说：“
此难以口舌争也。
这件事是很难用口舌来争辩的。
顾上有不能致者，天下有四人。
皇上不能招致而来的，天下有四个人。
四人者年老矣，皆以为上慢侮人，故逃匿山中，义不为汉臣。
这四个人已经年老了，都认为皇上对人傲慢，所以逃避躲藏在山中，他们按照道义不肯做汉朝的臣子。
然上高此四人。
但是皇上很敬重这四个人。
今公诚能无爱金玉璧帛，令太子为书，卑辞安车，因使辩士固请，宜来。
现在您若果真能不惜金玉壁帛，让太子写一封信，言辞要谦恭，并预备安车，再派有口才的人恳切地聘请，他们应当会来。
来，以为客，时时从入朝，令上见之，则必异而问之。
来了以后，把他们当作贵宾，让他们时常跟着入朝，叫皇上见到他们，那么皇上一定会感到惊异并询问他们。
问之，上知此四人贤，则一助也。”
一问他们，皇上知道这四个人贤能，那么这对太子是一种帮助。”
於是吕后令吕泽使人奉太子书，卑辞厚礼，迎此四人。
于是吕后让吕泽派人携带太子的书信，用谦恭的言辞和丰厚的礼品，迎请这四个人。
四人至，客建成侯所。
四个人来了，就住在建成侯的府第中为客。
汉十一年，黥布反，上病，欲使太子将，往击之。
汉十一年（前），黥布反叛，皇上此时患重病，打算派太子率兵前往讨伐叛军。
四人相谓曰：“
这四个人互相商议说：“
凡来者，将以存太子。
我们之所以来，是为了要保全太子。
太子将兵，事危矣。”
太子如若率兵平叛，事情就危险了。”
乃说建成侯曰：“
于是劝告建成侯说：“
太子将兵，有功则位不益太子；
太子率兵出战，如立了功，那么权位也不会高过太子；
无功还，则从此受祸矣。
如无功而返，那么从这以后就是遭受祸患了。
且太子所与俱诸将，皆尝与上定天下枭将也，今使太子将之，此无异使羊将狼也，皆不肯为尽力，其无功必矣。
再说跟太子一起出征的各位将领，都是曾经同皇上平定天下的猛将，如今让太子统率这些人，这和让羊指挥狼有什么两样，他们决不肯为太子卖力，太子不能建功是必定的了。
臣闻‘母爱者子抱’，今戚夫人日夜待御，赵王如意常抱居前，上曰‘终不使不肖子居爱子之上’，明乎其代太子位必矣。
我们听说‘爱其母必抱其子’，现在戚夫人日夜侍奉皇上，赵王如意常被抱在皇上面前，皇上说‘终归不能让不成器的儿子居于我的爱子之上’，显然，赵王如意取代太子的宝位是必定的了。
君何不急请吕后承间为上泣言：
您何不赶紧请吕后打机会向皇上哭诉：
‘黥布，天下猛将也，善用兵，今诸将皆陛下故等夷，乃令太子将此属，无异使羊将狼，莫肯为用，且使布闻之，则鼓行而西耳。
‘黥布是天下的猛将，很会用兵，现今的各位将领都是陛下过去的同辈，您却让太子统率这些人，这和让羊指挥狼没有两样，没有人肯为太子效力，而且如让黥布听说这个情况，就会大张旗鼓地向西进犯。
上虽病，彊载辎车，卧而护之，诸将不敢不尽力。
皇上虽然患病，还可以勉强地乘坐辎车，躺着统辖军队，众将不敢不尽力。
上虽苦，为妻子自彊。
皇上虽然受些辛苦，为了妻儿还是要自己奋发图强一下。’
”於是吕泽立夜见吕后，吕后承间为上泣涕而言，如四人意。’
”于是吕泽立即在当夜晋见吕后，吕后找机会向皇上哭诉，说了四个人授意的那番话。
上曰：“
皇上说：“
吾惟竖子固不足遣，而公自行耳。”
我就想到这小子本来不能派遣他，老子自己去吧。”
於是上自将兵而东，群臣居守，皆送至灞上。
于是皇上亲自带兵东征，群臣留守，都送到灞上。
留侯病，自彊起，至曲邮，见上曰：“
留侯患病，自己勉强支撑起来，送到曲邮，谒见皇上说：“
臣宜从，病甚。
我本应跟从前往，但病势沉重。
楚人剽疾，原上无与楚人争锋。”
楚国人马迅猛敏捷，希望皇上不要跟楚国人斗个高低。”
因说上曰：“
留侯又趁机规劝皇上说：“
令太子为将军，监关中兵。”
让太子做将军，监守关中的军队吧。”
上曰：“
皇上说：“
子房虽病，彊卧而傅太子。”
子房虽然患病，也要勉强在卧床养病时辅佐太子。”
是时叔孙通为太傅，留侯行少傅事。
这时叔孙通做太傅，留侯任少傅之职。
汉十二年，上从击破布军归，疾益甚，愈欲易太子。
汉十二年（前），皇上随着击败黥布的军队回来，病势更加沉重，更加想要更换太子。
留侯谏，不听，因疾不视事。
留侯劝谏，皇上不听，留侯就托病不再理事。
叔孙太傅称说引古今，以死争太子。
叔孙太傅引证古今事例进行劝说，死命争保太子。
上详许之，犹欲易之。
皇上假装答应了他，但还是想更换太子。
及燕，置酒，太子侍。
等到安闲的时候，设置酒席，太子在旁侍侯。
四人从太子，年皆八十有馀，须眉皓白，衣冠甚伟。
那四人跟着太子，他们的年龄都已八十多岁，须眉洁白，衣冠非常壮美奇特。
上怪之，问曰：“
皇上感到奇怪，问道：“
彼何为者？”
他们是干什么的？”
四人前对，各言名姓，曰东园公，角里先生，绮里季，夏黄公。
四个人向前对答，各自说出姓名，叫东园公、角里先生、绮里季、夏黄公。
上乃大惊，曰：“
皇上于是大惊说：“
吾求公数岁，公辟逃我，今公何自从吾兒游乎？”
我访求各位好几年了，各位都逃避着我，现在你们为何自愿跟随我儿交游呢？”
四人皆曰：“
四人都说：“
陛下轻士善骂，臣等义不受辱，故恐而亡匿。
陛下轻慢士人，喜欢骂人，我们讲求义理，不愿受辱，所以惶恐地逃躲。
窃闻太子为人仁孝，恭敬爱士，天下莫不延颈欲为太子死者，故臣等来耳。”
我们私下闻知太子为人仁义孝顺，谦恭有礼，喜爱士人，天下人没有谁不伸长脖子想为太子拼死效力的，因此我们就来了。”
上曰：“
皇上说：“
烦公幸卒调护太子。”
烦劳诸位始终如一地好好调理保护太子吧。”
四人为寿已毕，趋去。
四个人敬酒祝福已毕，小步快走离去。
上目送之，召戚夫人指示四人者曰：“
皇上目送他们，召唤戚夫人过来，指着那四个人给她看，说道：“
我欲易之，彼四人辅之，羽翼已成，难动矣。
我想更换太子，他们四个人辅佐他，太子的羽翼已经形成，难以更动了。
吕后真而主矣。”
吕后真是你的主人了。”
戚夫人泣，上曰：“
戚夫了哭泣起来，皇上说：“
为我楚舞，吾为若楚歌。”
你为我跳楚舞，我为你唱楚歌。”
歌曰：“
皇上唱道：“
鸿鹄高飞，一举千里。
天鹅高飞，振翅千里。
羽翮已就，横绝四海。
羽翼已成，翱翔四海。
横绝四海，当可柰何！
翱翔四海，当可奈何！
虽有矰缴，尚安所施！”
虽有短箭，何处施用！”
歌数阕，戚夫人嘘唏流涕，上起去，罢酒。
皇上唱了几遍，戚夫人抽泣流泪，皇上起身离去，酒宴结束。
竟不易太子者，留侯本招此四人之力也。
皇上最终没更换太子，原本是留侯招致这四个人发生了效力。
留侯从上击代，出奇计马邑下，及立萧何相国，所与上从容言天下事甚众，非天下所以存亡，故不著。
留侯跟随皇上进攻代国，在马邑城下出妙计，以及劝皇上立萧何为相国，他跟皇上平常随意谈论天下的事情很多，但由于不是关于国家存亡的大事，所以未予记载。
留侯乃称曰：“
留侯宣称道：“
家世相韩，及韩灭，不爱万金之资，为韩报雠彊秦，天下振动。
我家世代为韩相，到韩国灭亡，不惜万金家财，替韩国向强秦报仇，天下为此震动。
今以三寸舌为帝者师，封万户，位列侯，此布衣之极，於良足矣。
如今凭借三寸之舌为帝王统师，封邑万户，位居列侯，这对一个平民是至高无上的，我张良已经非常满足了。
原弃人间事，欲从赤松子游耳。”
我愿丢却人世间的事情，打算随赤松子去遨游。”
乃学辟穀，道引轻身。
张良于是学辟谷学术，行道引轻身之道。
会高帝崩，吕后德留侯，乃彊食之，曰：“
正值高帝驾崩，吕后感激留侯，便竭力让他进食，说：“
人生一世间，如白驹过隙，何至自苦如此乎！”
人生一世，时光有如白驹过隙一样迅速，何必自己苦行到这种地步啊！”
留侯不得已，彊听而食。
留侯不得已，勉强听命进食。
後八年卒，谥为文成侯。
过后八年，留侯去世，定谥号叫文成侯。
子不疑代侯。
他儿子张不疑袭封为侯。
子房始所见下邳圯上老父与太公书者，後十三年从高帝过济北，果见穀城山下黄石，取而葆祠之。
张子房当初在下邳桥上遇见那个给他《太公兵法》的老丈，在别后十三年他随高帝经过济北，果然见到谷城山下的黄石，便把它取回，奉若至宝地祭祀它。
留侯死，并葬黄石。
留侯去世，一起安葬了黄石。
每上冢伏腊，祠黄石。
以后每逢扫墓以及冬夏节日蔡祀张良的时候，也同时蔡祀黄石。
留侯不疑，孝文帝五年坐不敬，国除。
留侯张不疑，在孝文帝五年（前）因犯了不敬之罪，封国被废除。
太史公曰：
太史公说：
学者多言无鬼神，然言有物。
学者大多说没有鬼神，然而又说有精怪。
至如留侯所见老父予书，亦可怪矣。
至于像留侯遇见老丈赠书的事，也够神奇的了。
高祖离困者数矣，而留侯常有功力焉，岂可谓非天乎？
高祖遭遇困厄的情况有多次了，而留侯常在这种危急时刻建功效力，难道可以说不是天意吗？
上曰：“
皇上说：“
夫运筹筴帷帐之中，决胜千里外，吾不如子房。”
出谋划策于营帐之中，决定胜负在千里之外，我比不了子房。”
余以为其人计魁梧奇伟，至见其图，状貌如妇人好女。
我原以为此人大概是高大威武的样子，等到看见他的画像，相貌却像个美丽的女子。
盖孔子曰：“
孔子说过：“
以貌取人，失之子羽。”
按照相貌来评判人，在对待子羽上就有所失。”
留侯亦云。
对于留侯也可以这样说。
留侯倜傥，志怀愤惋。
留侯倜傥，志怀愤惋。
五代相韩，一朝归汉。
五代相韩，一朝归汉。
进履宜假，运筹神算。
进履宜假，运筹神算。
横阳既立，申徒作扞。
横阳既立，申徒作扞。
灞上扶危，固陵静乱。
灞上扶危，固陵静乱。
人称三杰，辩推八难。
人称三杰，辩推八难。
赤松原游，白驹难绊。
赤松原游，白驹难绊。
嗟彼雄略，曾非魁岸。
嗟彼雄略，曾非魁岸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