- 对照翻译:
高祖,沛丰邑中阳里人,姓刘氏,字季。
高祖,沛县丰邑中阳里人,姓刘,字季。
父曰太公,母曰刘媪。
父亲叫太公,母亲叫刘媪。
其先刘媪尝息大泽之陂,梦与神遇。
先前刘媪曾经休息于大湖岸边,睡梦中与神相交合。
是时雷电晦冥,太公往视,则见蛟龙於其上。
这时雷电交作,天昏地暗,太公去看刘媪,见到一条蛟龙在她身上。
已而有身,遂产高祖。
后来刘媪怀了孕,就生了高祖。
高祖为人,隆准而龙颜,美须髯,左股有七十二黑子。
高祖这个人,高鼻梁,像龙一样丰满的额角,漂亮的须髯,左腿上有七十二颗黑痣。
仁而爱人,喜施,意豁如也。
仁厚爱人,喜欢施舍,胸襟开阔。
常有大度,不事家人生产作业。
常有远大的志向,不从事一般百姓的生产作业。
及壮,试为吏,为泗水亭长,廷中吏无所不狎侮,好酒及色。
到了壮年,试做官吏,当了泗水亭亭长,公廷中的官吏,没有一个不混得很熟,受他戏弄,爱好喝酒,喜欢女色。
常从王媪、武负贳酒,醉卧,武负、王媪见其上常有龙,怪之。
常常向王媪、武负赊酒,喝醉了卧睡,武负、王媪看见他上面常有一条龙,感到很奇怪。
高祖每酤留饮,酒雠数倍。
高祖每次来买酒,留在酒店中饮酒,酒店的酒比平常多卖几倍。
及见怪,岁竟,此两家常折券弃责。
等到发现了奇怪的现象,年终时,这两家酒店常折毁帐目,放弃债权。
高祖常繇咸阳,纵观,观秦皇帝,喟然太息曰:“
高祖曾经到咸阳服徭役,(有一次秦始皇车驾出巡,)纵任人们观看,他看到了秦始皇,喟然长叹说:“
嗟乎,大丈夫当如此也!”
啊,大丈夫应当像这个样子!”
单父人吕公善沛令,避仇从之客,因家沛焉。
单父人吕公与沛县县令相友好,为了躲避仇人到县令家做客,因而迁家到沛县。
沛中豪桀吏闻令有重客,皆往贺。
沛县中的豪杰官吏听说县令有贵客,都去送礼祝贺。
萧何为主吏,主进,令诸大夫曰:“
萧何为县里的主吏,主管收礼物,对各位贵客说:“
进不满千钱,坐之堂下。”
礼物不满一千钱的,坐在堂下。”
高祖为亭长,素易诸吏,乃绐为谒曰“贺钱万”,实不持一钱。
高祖做亭长,向来轻视那些官吏,于是欺骗地在名刺上说“贺万钱”,其实没有拿出一个钱。
谒入,吕公大惊,起,迎之门。
名刺递了进去,吕公大惊,站起来,到门口迎接高祖。
吕公者,好相人,见高祖状貌,因重敬之,引入坐。
吕公这个人,好给人相面,看到高祖的状貌,就特别敬重他,领他到堂上入座。
萧何曰:“
萧何说:“
刘季固多大言,少成事。”
刘季本来大话很多,很少成事。”
高祖因狎侮诸客,遂坐上坐,无所诎。
(由于受到吕公的敬重,)高祖便戏辱堂上的客人,自己坐在上座,毫不谦让。
酒阑,吕公因目固留高祖。
酒席就要散尽,吕公以目示意高祖不要走。
高祖竟酒,後。
高祖喝完了酒,留在后面。
吕公曰:“
吕公说:“
臣少好相人,相人多矣,无如季相,愿季自爱。
我从年少时就好给人相面,相过的人多了,没有一个像你刘季这样的贵相,希望你刘季保重。
臣有息女,愿为季箕帚妾。”
我有一亲生女儿,愿意做为你刘季执帚洒扫的妻子。”
酒罢,吕媪怒吕公曰:“
酒席结束后,吕媪生吕公的气,说:“
公始常欲奇此女,与贵人。
你最初常想使这个女儿与众不同,把她嫁给贵人。
沛令善公,求之不与,何自妄许与刘季?”
沛令与你相友好,求娶女儿,你不答应,为什么自己妄作主张许配给了刘季?”
吕公曰:“
吕公说:“
此非儿女子所知也。”
这不是妇孺之辈所能懂得的。”
卒与刘季。
终于把女儿嫁给了刘季。
吕公女乃吕后也,生孝惠帝、鲁元公主。
吕公的女儿就是吕后,她生了孝惠帝、鲁元公主。
高祖为亭长时,常告归之田。
高祖作亭长时,曾经请假回家。
吕后与两子居田中耨,有一老父过请饮,吕后因哺之。
吕后与两个孩子在田间除草,有一老人路过,要些水喝,吕后就请他吃了饭。
老父相吕后曰:“
老人给吕后相面,说:“
夫人天下贵人。”
夫人是天下的贵人。”
令相两子,见孝惠,曰:“
吕后让他给两个孩子看相,老人看了孝惠,说:“
夫人所以贵者,乃此男也。”
夫人所以显贵,就是这个孩子的缘故。”
相鲁元,亦皆贵。
看了鲁元,也是贵相。
老父已去,高祖适从旁舍来,吕后具言客有过,相我子母皆大贵。
老人已经走了,高祖正好从别人家来到田间,吕后告诉他一位客人从这里经过,给我们母子看相,说将来都是大贵人。
高祖问,曰:“
高祖问老父在哪儿,吕后说:“
未远。”
走出不远。”
乃追及,问老父。
高祖追上了老人,向他询问。
老父曰:“
老人说:“
乡者夫人婴儿皆似君,君相贵不可言。”
刚才相过夫人和孩子,他们都跟你相似,你的相貌,贵不可言。”
高祖乃谢曰:“
高祖便道谢说:“
诚如父言,不敢忘德。”
如果真像老父所说,决不忘记对我的恩德。”
及高祖贵,遂不知老父处。
等到高祖显贵,竟然不知道老人的去处了。
高祖为亭长,乃以竹皮为冠,令求盗之薛治之,时时冠之,及贵常冠,所谓“刘氏冠”乃是也。
高祖做亭长,以竹皮为帽,这帽子是他派求盗到薛县制做的,经常戴着它,等到显贵时,仍然常常戴着,所谓“刘氏冠”,就是指这种帽子。
高祖以亭长为县送徒郦山,徒多道亡。
高祖因身任亭长,为县里送役徒去郦山,役徒多在途中逃亡。
自度比至皆亡之,到丰西泽中,止饮,夜乃解纵所送徒。
他估计,等走到郦山,大概都逃光了,到丰邑西面的沼泽地带,停下来喝酒,夜间高祖就释放了所押送的役徒。
曰:“
高祖说:“
公等皆去,吾亦从此逝矣!”
各位都走吧,我也从此一去不返了!”
徒中壮士愿从者十馀人。
役徒中有十多个年轻力壮的愿意跟随高祖。
高祖被酒,夜径泽中,令一人行前。
高祖带着酒意,当夜抄小路通过这片沼泽,派一人前行探路。
行前者还报曰:“
前行探路的人回来报告说:“
前有大蛇当径,愿还。”
前面有条大蛇横在路当中,请回去吧。”
高祖醉,曰:“
高祖醉醺醺的,说:“
壮士行,何畏!”
好汉走路,何所畏惧!”
乃前,拔剑击斩蛇。
于是,就走上前去,拔剑击蛇。
蛇遂分为两,径开。
斩为两段,道路打通了。
行数里,醉,因卧。
走了几里地,酒性发作,便躺下睡觉。
後人来至蛇所,有一老妪夜哭。
后面的人来到斩蛇的地方,见有一个老太太夜里哭泣。
人问何哭,妪曰:“
人们问为什么啼哭,老太太说:“
人杀吾子,故哭之。”
有人杀了我的儿子,所以我哭。”
人曰:“
人们又说:“
妪子何为见杀?”
老太太,你的儿子为什么被杀了?”
妪曰:“
老太太说:“
吾,白帝子也,化为蛇,当道,今为赤帝子斩之,故哭。”
我儿子,是白帝的儿子,变为蛇,横在路当中,现在被赤帝的儿子杀了,所以我才哭。”
人乃以妪为不诚,欲告之,妪因忽不见。
人们以为老太太不诚实,想要给她点苦头吃,老太太忽然不见了。
後人至,高祖觉。
落在后面的人到了高祖休息的地方,高祖已经醒了。
後人告高祖,高祖乃心独喜,自负。
他们把刚才发生的事告诉了高祖,高祖听了暗自高兴,觉得自命不凡。
诸从者日益畏之。
那些跟随他的人对他日益敬畏。
秦始皇帝常曰“东南有天子气”,於是因东游以厌之。
秦始皇帝常说“东南有天子气”,因而巡游东方,借以镇伏东南的天子气。
高祖即自疑,亡匿,隐於芒、砀山泽巖石之闲。
高祖怀疑这件事与自己有关,就逃跑藏了起来,隐身在芒山、砀山一带的山泽岩石之间。
吕后与人俱求,常得之。
吕后和别人一块儿寻找,常常一去就找到了高祖。
高祖怪问之。
高祖感到奇怪,就问吕后。
吕后曰:“
吕后说:“
季所居上常有云气,故从往常得季。”
你所处的地方上面常有云气,向着有云气的地方去找,常常可以找到你。”
高祖心喜。
高祖心里非常高兴。
沛中子弟或闻之,多欲附者矣。
沛县子弟有的听到这件事,很多人都想归附他。
秦二世元年秋,陈胜等起蕲,至陈而王,号为“张楚”。
秦二世元年秋天,陈胜等在蕲县起义,到了陈县自立为王,号称“张楚”。
诸郡县皆多杀其长吏以应陈涉。
各郡县都大多杀死长官,响应陈胜。
沛令恐,欲以沛应涉。
沛县县令恐惧,想要以沛具响应陈胜。
掾、主吏萧何、曹参乃曰:“
主吏萧何、狱掾曹参对他说:“
君为秦吏,今欲背之,率沛子弟,恐不听。
您身为秦朝的官吏,如今要叛秦起事,率领沛县子弟,恐怕他们不愿听命。
愿君召诸亡在外者,可得数百人,因劫众,众不敢不听。”
希望您召集逃亡在外面的人,可以得到几百人,利用这股力量胁持群众,群众不敢不听您的命令。”
乃令樊哙召刘季。
县令就派樊哙去召唤刘季。
刘季之众已数十百人矣。
刘季的队伍已经近百人了。
於是樊哙从刘季来。
于是樊哙跟着刘季来到沛县。
沛令後悔,恐其有变,乃闭城城守,欲诛萧、曹。
沛县县令又后悔了,恐怕刘季发生变故,就关闭城门,派人防守,(不让刘季进城,)打算杀掉萧何、曹参。
萧、曹恐,逾城保刘季。
萧何、曹参恐惧,翻过城墙依附刘季。
刘季乃书帛射城上,谓沛父老曰:“
刘季用帛写了一封信,射到城上,告诉沛县父老说:“
天下苦秦久矣。
天下苦于秦朝的暴政已经很久了。
今父老虽为沛令守,诸侯并起,今屠沛。
现在父老为沛令守城,但各国诸侯都已起事,(一旦城破,)就要屠戮沛县。
沛今共诛令,择子弟可立者立之,以应诸侯,则家室完。
如果沛县父老共同起来杀死沛令,选择子弟中可以立为首领的做领导,以响应诸侯军,那就能保全身家性命。
不然,父子俱屠,无为也。”
不然的话,父子全遭杀害,死得毫无意义。”
父老乃率子弟共杀沛令,开城门迎刘季,欲以为沛令。
父老们就率领子弟共同杀了沛令,打开城门,迎接刘季,想让他做柿县县令。
刘季曰:“
刘季说:“
天下方扰,诸侯并起,今置将不善,壹败涂地。
天下正在混乱当中,诸侯都已起事,如果推选的将领不胜任,就会一败涂地。
吾非敢自爱,恐能薄,不能完父兄子弟。
我不是吝惜自己的生命,只怕才劣力薄,不能保全父兄子弟。
此大事,愿更相推择可者。”
这是件大事,希望另外共同推选一位能够胜任的人。”
萧、曹等皆文吏,自爱,恐事不就,後秦种族其家,尽让刘季。
萧何、曹参等都是文官,看重身家性命,怕事情不成,秦朝会诛灭他们的全族,所以都推让刘季。
诸父老皆曰:“
父老们都说:“
平生所闻刘季诸珍怪,当贵,且卜筮之,莫如刘季最吉。”
我们平时听到刘季许多奇异的事情,看来刘季是该显贵的,而且又经过占卜,没有比刘季更吉利的。”
於是刘季数让。
这时刘季再三谦让。
众莫敢为,乃立季为沛公。
大家都不敢担任,最后还是立刘季为沛公。
祠黄帝,祭蚩尤於沛庭,而衅鼓旗,帜皆赤。
在沛县衙门的庭院里祭祀黄帝和蚩尤,又用牲血衅鼓旗。
由所杀蛇白帝子,杀者赤帝子,故上赤。
旗子一律红色,因为刘季所杀蛇是白帝的儿子,杀蛇的是赤帝的儿子,所以崇尚赤色。
於是少年豪吏如萧、曹、樊哙等皆为收沛子弟二三千人,攻胡陵、方与,还守丰。
于是少年子弟和有势的官吏,如萧何、曹参、樊哙等人,都为沛公征集兵员,集合了两三千人,攻打胡陵、方与,回军固守丰邑。
秦二世二年,陈涉之将周章军西至戏而还。
秦二世二年,陈胜将领周章的军队西至戏水而还。
燕、赵、齐、魏皆自立为王。
燕、赵、齐、魏都自立为王。
项氏起吴。
项梁、项羽起兵于吴。
秦泗川监平将兵围丰,二日,出与战,破之。
秦泗水郡郡监平率兵围丰,两天后,沛公出兵应战,打败了秦军。
命雍齿守丰,引兵之薛。
沛公命令雍齿守卫丰邑,自己引兵赴薛。
泗州守壮败於薛,走至戚,沛公左司马得泗川守壮,杀之。
泗水郡郡守壮在薛战败,逃到戚,沛公左司马擒获泗水郡郡守壮,杀死了他。
沛公还军亢父,至方与,(周市来攻方与)未战。
沛公回军亢父,到了方与,没有交战。
陈王使魏人周市略地。
陈王陈胜派魏人周市攻城略地。
周市使人谓雍齿曰:“
周市使人对雍齿说:“
丰,故梁徙也。
丰,原来梁王曾迁徙到这里。
今魏地已定者数十城。
如今魏地已经攻占的有数十城。
齿今下魏,魏以齿为侯守丰。
你雍齿如果降魏,魏封你雍齿为侯,仍然驻守丰邑。
不下,且屠丰。”
不投降的话,就要血洗丰邑。”
雍齿雅不欲属沛公,及魏招之,即反为魏守丰。
雍齿本来就很不愿意隶属沛公,等到魏国招降他,就背叛沛公,为魏防守丰邑。
沛公引兵攻丰,不能取。
沛公引兵攻丰,没有攻下。
沛公病,还之沛。
沛公病了,回到沛县。
沛公怨雍齿与丰子弟叛之,闻东阳甯君、秦嘉立景驹为假王,在留,乃往从之,欲请兵以攻丰。
沛公怨恨雍齿和丰邑子弟都背叛他,听说东阳宁君、秦嘉立景驹为假王,住在留县,就去依附他们,想借兵攻打丰邑。
是时秦将章邯从陈,别将司马夷将兵北定楚地,屠相,至砀。
这时,秦将章邯在追击陈王的部队,别将司马夷率军北向,攻占楚地,在相屠城,到了砀县。
东阳甯君、沛公引兵西,与战萧西,不利。
东阳宁君、沛公引兵西进,与司马夷在萧县西面交战,没有占着便宜。
还收兵聚留,引兵攻砀,三日乃取砀。
退回来收集散兵,屯聚留县,引兵攻砀,三天就攻下了砀县。
因收砀兵,得五六千人。
收编砀县降兵,得到五六千人。
攻下邑,拔之。
进攻下邑,打了下来。
还军丰。
回军丰邑。
闻项梁在薛,从骑百馀往见之。
听说项梁在薛县,带了随从骑兵一百多人去见项梁。
项梁益沛公卒五千人,五大夫将十人。
项梁给沛公增拨士兵五千人,五大夫一级的将领十人。
沛公还,引兵攻丰。
沛公回来,引兵攻丰。
从项梁月馀,项羽已拔襄城还。
沛公跟随项梁一个多月,项羽已经攻克襄城回来。
项梁尽召别将居薛。
项梁把各路将领都召集到薛县。
闻陈王定死,因立楚後怀王孙心为楚王,治盱台。
听说陈王确实死了,就立楚国后人、楚怀王的孙子心为楚王,建都盱台。
项梁号武信君。
项梁号为武信君。
居数月,北攻亢父,救东阿,破秦军。
停了几个月,向北攻打亢父,救援东阿(被围的齐军),打败了秦军。
齐军归,楚独追北,使沛公、项羽别攻城阳,屠之。
齐军回齐,楚军单独追击败兵,派沛公、项羽另率军队攻打城阳,大肆杀戮城中军民。
军濮阳之东,与秦军战,破之。
沛公、项羽驻军濮阳东面,与秦军接战,击破了秦军。
秦军复振,守濮阳,环水。
秦军又振作起来,固守濮阳,决水自环。
楚军去而攻定陶,定陶未下。
楚军离去,转攻定陶,定陶没有攻下。
沛公与项羽西略地至雍丘之下,与秦军战,大破之,斩李由。
沛公和项羽向西攻城略地,到了雍丘城下,与秦军交战,大破秦军,杀了李由。
还攻外黄,外黄未下。
回军攻打外黄,外黄没有攻克。
项梁再破秦军,有骄色。
项梁又一次打败了秦军,有骄傲的神色。
宋义谏,不听。
宋义劝诫他,他不听。
秦益章邯兵,夜衔枚击项梁,大破之定陶,项梁死。
秦派兵增援章邯,夜间衔枚偷袭项梁,大破项梁于定陶,项梁战死。
沛公与项羽方攻陈留,闻项梁死,引兵与吕将军俱东。
沛公和项羽正在攻打陈留,听说项梁死了,带兵和吕将军一起向东进发。
吕臣军彭城东,项羽军彭城西,沛公军砀。
吕臣驻扎在彭城东面,项羽驻扎在彭城西面,沛公驻扎在肠。
章邯已破项梁军,则以为楚地兵不足忧,乃渡河,北击赵,大破之。
章邯已经打垮了项梁的军队,以为楚地的敌人不用担心了,就渡过黄河,北进攻打赵地,大破赵军。
当是之时,赵歇为王,秦将王离围之钜鹿城,此所谓河北之军也。
这个时候,赵歇为赵王,秦将王离围困赵歇于巨鹿城,(被围在巨鹿的军队,)这就是所谓的“河北之军”。
秦二世三年,楚怀王见项梁军破,恐,徙盱台都彭城,并吕臣、项羽军自将之。
秦二世三年,楚怀王看到项梁的军队被打垮了,心里恐惧,迁离盱台,建都彭城,合并吕臣、项羽的军队,亲自统率。
以沛公为砀郡长,封为武安侯,将砀郡兵。
以沛公任砀郡长,封为武安侯,统领砀郡的军队。
封项羽为长安侯,号为鲁公。
封项羽为长安侯,号为鲁公。
吕臣为司徒,其父吕青为令尹。
吕臣任司徒,他的父亲吕青作令尹。
赵数请救,怀王乃以宋义为上将军,项羽为次将,范增为末将,北救赵。
赵多次请求救援,楚怀王就以宋义为上将军,项羽为次将,范增为未将,北上救赵。
令沛公西略地入关。
命令沛公西出略地,打入关中。
与诸将约,先入定关中者王之。
同将领们约定,先攻入关中的,就封在关中做王。
当是时,秦兵彊,常乘胜逐北,诸将莫利先入关。
这时候,秦军强盛,常常乘胜追击,众将领没有认为先入关的是有利的。
独项羽怨秦破项梁军,奋,愿与沛公西入关。
唯独项羽痛恨秦打垮了项梁的军队,心中愤激,愿和沛公西进入关。
怀王诸老将皆曰:“
怀王的老将都说:“
项羽为人彊悍猾贼。
项羽为人轻捷而凶猛,狡诈而残忍。
项羽尝攻襄城,襄城无遗类,皆阬之,诸所过无不残灭。
项羽曾经攻打襄城,襄城没有留下一个活人,全都活埋了,所经过的地方,无不残杀毁灭。
且楚数进取,前陈王、项梁皆败。
况且楚军多次进兵攻取,(没有获胜,)以前陈王、项梁都失败了。
不如更遣长者扶义而西,告谕秦父兄。
不如另派宽厚长者,以正义为号召,向西进发,把道理向秦父老兄弟讲清楚。
秦父兄苦其主久矣,今诚\\\\得长者往,毋侵暴,宜可下。
秦父老兄弟苦于他们君主的统治很久了,现在如果真能得到宽厚长者去关中,不加欺凌暴虐,应该能够拿下关中。
今项羽彊悍,今不可遣。
而今项羽剽悍,不可派遣。
独沛公素宽大长者,可遣。”
只有沛公向来是宽大长者,可以派遣。”
卒不许项羽,而遣沛公西略地,收陈王、项梁散卒。
终于没有答应项羽,而派遣沛公西进攻取秦地,收集陈王、项梁的散兵。
乃道砀至成阳,与杠里秦军夹壁,破(魏)[秦]二军。
路经砀,到达成阳,与杠里的秦军对垒,打败了秦军的两支部队。
楚军出兵击王离,大破之。
楚军出兵攻击王离,把他的军队打得大败。
沛公引兵西,遇彭越昌邑,因与俱攻秦军,战不利。
沛公引兵西进,在昌邑遇见彭越,就和他一起攻打秦军,这一仗没有打赢。
还至栗,遇刚武侯,夺其军,可四千馀人,并之。
回到栗县,遇到刚武侯,夺了他的军队,大约四千多人,(与沛公原来的队伍)合并在一起。
与魏将皇欣、魏申徒武蒲之军并攻昌邑,昌邑未拔。
沛公与魏将皇欣、魏申徒武蒲的军队联合攻打昌邑,昌邑没有攻下。
西过高阳。
西进路过高阳。
郦食其(谓)[为]监门,曰:“
郦食其为里监门,说:“
诸将过此者多,吾视沛公大人长者。”
将领们路过这里的很多,我看沛公是一个大人物,有仁厚长者的风度。”
乃求见说沛公。
就去求见游说沛公。
沛公方踞床,使两女子洗足。
沛公正坐在床上,伸着两腿,让两个女于给他洗脚。
郦生不拜,长揖,曰:“
郦生不下拜,深深地作了个揖,说:“
足下必欲诛无道秦,不宜踞见长者。”
足下一定要消灭残暴无道的秦朝,就不应该伸着两脚接见长者。”
於是沛公起,摄衣谢之,延上坐。
于是沛公站了起来,整理好衣服,向他道歉,请入上座。
食其说沛公袭陈留,得秦积粟。
郦食其劝沛公袭击陈留,获得陈留积聚的粮米。
乃以郦食其为广野君,郦商为将,将陈留兵,与偕攻开封,开封未拔。
沛公就以郦食其为广野君,郦商为将领,统率陈留的军队,和沛公一起攻打开封,开封没有攻下。
西与秦将杨熊战白马,又战曲遇东,大破之。
向西与秦将杨熊在白马打了一仗,又接战于曲遇的东面,大破杨熊军。
杨熊走之荥阳,二世使使者斩以徇。
杨熊逃往荣阳,秦二世派使者斩首示众。
南攻颍阳,屠之。
沛公向南攻打颍阳,屠了颍阳城。
因张良遂略韩地轘辕。
依靠张良攻占了韩国的轘辕。
当是时,赵别将司马昂方欲渡河入关,沛公乃北攻平阴,绝河津。
这时,赵将司马印正要渡过黄河进入函谷关,沛公就北进攻打平阴,切断黄河渡口。
南,战雒阳东,军不利,还至阳城,收军中马骑,与南阳守齮战犨东,破之。
向南进发,在雒阳东面交战,战斗不利,回到阳城,集中军中的骑兵,与南阳郡郡守齮战于犨东,打败了守军。
略南阳郡,南阳守齮走,保城守宛。
攻取南阳郡的城邑,南阳郡郡守逃走,退守宛县。
沛公引兵过而西。
沛公引兵绕过宛城西进。
张良谏曰:“
张良进谏说:“
沛公虽欲急入关,秦兵尚众,距险。
沛公你虽然急于打入函谷关,但秦兵还很多,又据守险要。
今不下宛,宛从後击,彊秦在前,此危道也。”
如今不拿下宛城,宛城守军从背后攻击,强大的秦军在前面阻挡,这是一种危险的战术。”
於是沛公乃夜引兵从他道还,更旗帜,黎明,围宛城三匝。
于是沛公就在夜间率兵从另外一条道路返回,更换了旗帜,天亮时,把宛城包围了三层。
南阳守欲自刭。
南阳郡郡守想要自杀。
其舍人陈恢曰:“
他的舍人陈恢说:“
死未晚也。”
死的还早。”
乃逾城见沛公,曰:“
他就翻过城墙去见沛公,说:“
臣闻足下约,先入咸阳者王之。
我听说足下接受楚怀王的约定,先攻入咸阳的称王关中。
今足下留守宛。
现在足下停留守在宛城。
宛,大郡之都也,连城数十,人民众,积蓄多,吏人自以为降必死,故皆坚守乘城。
宛城是大郡的治所,连城数十,人多粮足,官吏和民众认为投降肯定被处死,所以都登城固守。
今足下尽日止攻,士死伤者必多;
如果足下整天的留在这里攻城,士卒死伤的一定很多。
引兵去宛,宛必随足下後:
如果引兵离开宛城,宛城守军必然跟踪追击。
足下前则失咸阳之约,後又有彊宛之患。
足下向前则失去先入咸阳的约定,后退又有强大的宛城守军为患。
为足下计,莫若约降,封其守,因使止守,引其甲卒与之西。
为足下设想,不如明约招降,封南阳郡守官爵,让他留守,足下带领宛城士卒一道西进。
诸城未下者,闻声争开门而待,足下通行无所累。”
许多没有攻下的城邑,听到这个消息,争先打开城门,等待足下,足下可以通行无阻。”
沛公曰:“
沛公说:“
善。”
好。”
乃以宛守为殷侯,封陈恢千户。
就以南阳郡守为殷侯,封给陈恢一千户。
引兵西,无不下者。
引兵西进,没有不降服的。
至丹水,高武侯鳃、襄侯王陵降西陵。
到达丹水,高武侯鳃、襄侯王陵在西陵投降。
还攻胡阳,遇番君别将梅鋗,与皆,降析、郦。
回军攻打胡阳,遇到番君的别将梅鋗,与他一起,迫使析县、郦县投降。
遣魏人甯昌使秦,使者未来。
派遣魏人宁昌出使秦关中,使者没有回来。
是时章邯已以军降项羽於赵矣。
这时章邯已经带领全军在赵地投降项羽了。
初,项羽与宋义北救赵,及项羽杀宋义,代为上将军,诸将黥布皆属,破秦将王离军,降章邯,诸侯皆附。
起初,项羽和宋义北进援救赵,等到项羽杀死宋义,代替他为上将军,许多将领和黥布都从属项羽,打垮了秦将王离的军队,使章邯投降,诸侯都归附了他。
及赵高已杀二世,使人来,欲约分王关中。
等到赵高已经杀了秦二世,派人来见沛公,想要定约瓜分关中称王。
沛公以为诈,乃用张良计,使郦生、陆贾往说秦将,啗以利,因袭攻武关,破之。
沛公以为是诈骗,就采用张良的计策,派郦生、陆贾去游说秦军将领,用私利相诱,趁机袭击武关,攻破了关口。
又与秦军战於蓝田南,益张疑兵旗帜,诸所过毋得掠卤,秦人喜,秦军解,因大破之。
又和秦军在蓝田南面交战,增设疑兵,多树旗帜,所经过的地方不许掳掠,秦地的群众很高兴,秦军懈怠了,因此大破秦军。
又战其北,大破之。
又在蓝田北面接战,再次打败秦军。
乘胜,遂破之。
乘胜追击,彻底打垮了秦军。